對 燈

 

值得活下去的晚年,無論多孤單

必須醒著的深夜,就像今晚

當渾然的濤聲把不安的世界

輕輕搖成了一夢:港內的船

山下的街道,鄰室的妻

岸上的鼾息應著水上的風聲

可幸還留下這一盞燈

伴我細味空空的長夜

無論這一頭白髮的下面

還壓著多少激怒與哀愁

這不肯放手的右手,當一切

都已經握不住了,尤其是歲月

還想乘筋骨未鈍腕血未冷

向命運索取來此的意義

而你,燈啊,總是照顧在近旁

青睞脈脈三尺的溫馨

凡我要告訴這世界的秘密

無論筆觸多麼地輕細

你都認為是緊要的耳語

不會淹沒於鼾聲,風聲

更保證,當最後我也睡下

你仍會亮在此地,只為了

守在夢外,要把我的話

傳給必須醒著的人

 

                   1986.9.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