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廣路上 

 

總是天地之間一列末班車

無家可歸依然得夜歸的歸人

三等車冷冷的窗口

斜靠的臉總是

半枕在遠方,遠方一小站上

——姑且叫它做家吧

讓車廂搖搖,搖忘憂的搖籃

讓風搖海,海搖著漁船

這世界太疲倦,太疲倦

讓一首帶鼻音的兒歌

啊防波堤,你拍它安眠

獅子山隧道剛過了

回頭莫看香港,燈火正淒涼

多少暗處起伏著刀光

長街短巷斜斜把月色

一回頭把月下驟變的臉色

一塊塊,戳成明早依樣的頭條

不安在孕育,夢魘四百萬床

大小鼾聲一個巨影給壓住

賸半個頭斜靠在夢外

黑而不甜在夢邊邊上

空曠中,聽鐵軌轟轟

向今晚的邊境

向誰的腳印驚悸

向亡命的腳印,幸或不幸

一路敲打過去

                 1974.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