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戰留下的痛症

 

       已故詩人徐卓英—首《在邊陲》,寫出了我的比照,他是我的摯友,也親歷戰爭之痛,他的詩,留給我,留給大家來分享。

 

  在邊陲  徐卓英

 

許多野百合
—叢叢
—叢叢
在誰的鋼盔上
怒放春天

 

陷在異鄉的那門重炮看過
獸臉的月看過
鐵絲網上的血衣袖看過
戰爭啊   你看過
不看過

 

真的不能邊陲靜坐
靜坐邊陲
並喝
中國茶麼
我的情人

 

            

    —種痛症在我心中纏困整整四十五年,就算歲月怎樣沖洗,也無法徹底洗滌減輕那種痛楚!那便是越戰遺留下的陰影,沒有身處戰火中的人,永遠體會不到那種痛苦,那種恐懼!那種世,都沒有藥物或時間,可以平復沖淡治癒好的症狀。
       
    
我飄泊駐腳加拿大這個平靜安逸的避風塘,在這個文明先進的異國,不覺巳二十九年,我本以為這段悠悠漫長的歲月,會慢慢治好長期潛伏困擾著我的痛症!抹去那片死纏不肯離去的陰影!我直都很痛苦,那種苦澀只有我自己才感受及知道,別人是無法分擔減輕負荷,甚至是身邊同床共枕的至愛!每次我在睡夢中呼叫驚醒!滿額大汗!總以為自己正身處戰場,面對漫天烽火,我抖瘓恐懼又見到那血肉橫飛!死不瞌目的戰友。

 

    猶記起九六八年戊申年,我被派隨大隊圍剿攻陷城池的敵人,説是敵人,其實是站在不同政見不同黨系的異見人士,越南越北同是個民族,互相殘殺只是內戰,殺的人都是自己的同胞,自己同血源的人,甚至是自己的兄弟及親戚朋友。

 

    那年雙方鎗戰正剛激烈,榴彈爆炸聲震耳欲聾!煙霧夾著火紅的炮光迷瀰像一片厚厚的血紗布遮蓋前路,分不清那個是敵那個是友,混亂中無數戰友中彈倒下,又倒下…………!血濺城牆,個在我身旁最親蜜的戰友,突然在我前面趴倒,他用雙手按著半邊鮮血飛濺的咀臉狂呼慘呌!我驚惶失措抱起了他,血不停的噴灑到我的面額,他淹淹息説不出半句話來,然後睜大雙血眼含恨離去。

 

    剎那我木然像具沒有靈魂的僵屍,已不懂得怎樣舉歩行走,腦海中片空洞,我呆著站立像隻企鵝,己不懂得自己是身處險境,有液汁在我眼角濺出!當時已分不出那是我的眼淚還是他的血水?若果沒有他在我身前擋住那顆榴彈,倒下去的人定必是我,在出征前的一晚上,他整夜輾轉不能入睡,很興奮的告訴我他的孩子剛剛出世,希望待到孩子彌月,可以向軍部申請幾天假日回家看望初生孩兒,想不到可憐的孩子,從出娘胎就見不到爸爸,從此陰陽兩隔,慘不忍睹,而我從此更失去位同進同退,互相照顧的好戰袍。

 

    在那場戰役中,雖說是凱璇歸來!活命人數只剩參半,許多親蜜戰友去無歸,傷殘的傷殘,喪命的喪命,每幕,每聲的慘呌呼喊!都歷歷留印在我腦海中,永難忘滅!我害怕及厭惡戰爭,世界為什麼不可和平相處?人殺人的慘酷局面,造成多少個家庭破碎,多少人埋骨荒野飲恨終生!…………

 

    漫長的戰爭總算見到曙光了,越戰平息結束屈指已溜過三十八年,但遺留下那可怕的陰影,那種恐懼!那一種痛症,為什麼至今仍無法治癒?
        
                           2O13.4.29南方易幟38年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