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啼血  ■ ■ ■ 夜嘆亡妻

                                                     

（一）

 

 記否那天一隻杜鵑鳥停駐在我們後園的梨樹上，不停的嚎呌?顫抖冗長卻帶悲悽徬徨的呼呌聲，令人聽了倍增心酸！妳說牠可能失群失散了同伴正在呼喚尋找歸巢，希望牠不要孤零零早些回到牠溫暖的家窩，怎的已經三天三夜了那隻杜鵑鳥依然站在那處枝頭悲啼不肯離去？杜鵑啼血，情之可憫，是否給我提前一點的兆告？今天我完全深深的領會到了……。

 

（二）

 

 此際：妳終於撒下我走了，我剎那間像已化作那隻曾站在我們後園梨枝頭失偶的杜鵑，感到突然失落、驚恐、徬徨！眼前一片灰暗，好像這個世界已無可戀，因為我心中只有妳，情愛像一個心杯，妳我互相注入多少？大家都是知道的，風雨同路五十五年了，在這段漫長的歲月中，妳隨我東奔西跑，居無定所，經過戰火，經過逃難，經過身無分文無米落鍋的日子，妳從來沒有半句怨言。

 

 夫妻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退休後這段日子，孩子們都不在身邊，我們搬遷到郊外一所新巢，每天面對田園鳥語花香，我們牽手同沉醉於每個夕陽黃昏，可算是我倆老來相扶共享晚年最好的時光……。

 

（三）

 

 三年多了，自從發現妳患上了癌，我放棄了屬於自已一切的愛好，像一個不問世事的俗僧，消失於大衆人群中，我要把全部時間精神適心照料妳，希望妳有日好轉，妳說這頭家，瑣碎事妳做不來了，要我慢慢學會怎樣打理，一向來我是個完全不懂做家務的男人，一旦要我親自下廚煮飯、炒菜、洗衣服、洗厠所、拖地板，我完全一竅不通。

 

 每天妳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嚴如一位指揮官，用口指揮我該怎樣去做，也許我的資質對理家務天生就太差無法完全領會，每次妳都發脾氣說我做得不對，飯太爛、餸太醎、洗碗、洗衣、洗厠、拖地都不乾凈，教的都不入腦。昨天做的，今天又忘記，左耳入右耳出，不知道是個怎樣的男人？其實，今天我才真正的領會到，一個持家的女人要做的都是很辛苦，很不容易的事，男人只知道怎樣去搵錢應酬，總是忽略了女人為家默默奉獻的地位。

 

（四）

 

 還記否那夜？妳緊握著我的手對我說，要我吃多些食物有氣力每天扶妳上落樓梯，半夜三更起床為妳餵食服藥，我都做得到了。我不是曾經說過嗎？我是妳的扶手棍，一個出氣筒，一枝盲公竹，隨呼隨到，這個時候我不照顧妳誰來照顧妳，放心養好病吧！我們不是還要一起去看日出，看嫣紅的楓葉嗎？……。

 

我曾經說過：在我的人生中，命運曾恩賜給我兩段情緣，一把「姻緣」的枷鎖，早扣著我的左足隨我浪蕩江湖，一輩子鎖緊不變。另一把「巢緣」的枷鎖，在三十年前才扣上我的右足，要我雙腳動彈不得，要腳踏實地不再像無根的浮萍四海飄泊！想不到「巢緣」的花環在五年前緣去緣盡棄我而去了，之後我被迫遷移到新福窩，本以為從此可以安享晚年，誰料我倆共同編織「姻緣」這一花環；今夕也隨秋風向天際消散了，此後天地各處一方，真呌人此刻怎能無慟嗟嘆！

                                                       

（五）

 

 杜鵑啼血，血已乾 ，夜哭亡妻，淚灑盡，緣雖盡，情猶在，我雖失去了妳，但妳的音容仍留在我腦海中。可幸今生我倆能成為夫妻，還望來世再續情緣，輪廻永遠永遠不變！……。

 

         2019.9.14

 

 

加州✤畢日陞(鬷邁廬主)七絕

徐正儉學長《杜鵑啼血 夜嘆亡妻》

悼文讀後2019. 09.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