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春蛇歲走筆話當年


六十年前結文緣,六十年後仍繞纏
同庚四蛇僅剩二,蛇歲走筆話當年
(一)
歲月在記憶中倒轉回流,凝固停留在我眼底曾經演出掠過的一幕光影,朦朧中我彷彿又回到六十年前的故園「越南堤岸」。
想當年剛滿十八歲,因為熱愛寫作,常在各大華文報社的文藝版踴躍投稿,才有機緣結識文藝圈的衆多文友,其中有鄧崇標(村夫),龍震潮(潮聲)與沈季夫三位同庚,隨後為響應徐卓英文友號召,我們也一同參加「海韻文社」並聯合一大群興趣相投的朋友結伴同行,開創年青人共同夢想的文藝天地。
當時「海韻文社」剛起步,大家本想合力闖出一片美好的文藝園地,奈何我們生不逢時,剛離開校門踏出社會,時局便開始動盪,戰爭升級、全國總動員,迫使我們投入無可決擇的軍旅中,困守在「芽莊」那片照明彈整夜亮著的海灣軍區。
我們四個同庚蛇兄弟,既是「海韻」成員,同様是軍旅生涯中的難兄難弟,大家共同作息,饑寒與共;深宵留守哨站,有時只剩下少量麵包與薄餅,一杯咖啡一支香煙,我們都輪流分享,休息時間,大家聚在一起談詩論文,交換寫作心得,搖筆桿爬格子是我們共同的精神寄托。戰亂年代離開家庭,隻身駐守海灣的阿兵哥,還有什麼能與志趣相投、甘苦共嘗、患難相顧的知交為伴,更為可貴?
多年的軍旅生涯解散後,我們終於脫下戰袍,潛隱在高原一座臥龍崗下的鄉土,一同置身粉筆教學生涯,過著陣陣稻香和滿眼果甜菜青的田園蔥綠歲月,這麽多年來,我們都是分不開的蛇兄蛇弟,且彼此都認識對方的父母及家人,猶似兄弟對待,常有互動往來。
(二)
家鄉淪陷後,我們像是被困在洞穴中的蛇群,從薰煙中迫使驚惶的向洞外四處亂竄,跳出火口,拼命逃出生天,堅信只要性命還存在,我們兄弟不愁沒有重見陽光的一天!
既是同庚蛇兄弟,我們四個若論出生月份,沈季夫是老大,鄧崇標(村夫)是老二,龍震潮(潮聲)是老三,筆者是老四,可幸老大和老三都逃出生天,登陸陽光普照的美國加州
,而我卻如浮萍般,被冲散隨水飄流到半年陽光半年冰雪的楓葉之都加拿大。
異地寂寥冰寒,環顧四周找不到一張熟悉的面孔,更加深了我對三位同庚兄弟的思念
,安頓下來後,得悉老大和老三都投筆由榮惠倫(荷野)主編的「風笛詩社」,繼續抒發心聲,隨後我也追上他們的腳步,重新走進寫作的行列,還有我們的老二怎樣了?究竟流落何方?如果我們四人都能在異國聚首回到文藝園地耕耘多好!幾經周折打探,才知老二找不到脫險的方向,仍被困在故園密不通風的蛇洞中。
這麽多年來兩地相隔,我和老大老三,仍然想盡辦法接濟及營救老二,希望能把他無恙的安排出來,在渴望與等待期間,大家保持緊密聯繫,雖然遠隔重洋,連線的磁帶,讓我們彼此間依然可以聽到熟悉的聲音和呼吸節拍!可是老二的運氣很不濟,待不及脫蛻重生,便已悄然撒手人寰,化作一縷輕煙朝天國飄去了,在紅塵中給我們留下沉重的傷痛!這段日子,我們更加珍惜相聚的機會,更勤於互相聯繫。
(三)
本以為四蛇剩三,大家日後可以相守一同走到白頭,誰料舊痛未癒新痛又接踵而至,一向愛譜詩的老三潮聲,突然好夢不知醒,抱著一大叠寫不完的人生詩篇含恨長眠了,是他在夢中找靈感,抑或是靈感不再附身?從此再也醒不來!這噩夢令我們痛心透了,大家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談笑猶繚耳,人已千古別,人生多無奈!
老大曾對我說:在這串日子裡,心中不時湧現老二和老三的影子,他們過往的一點一滴很自然的常在眼前浮現,最遺憾的是老二生前尚有個未了心願;約定一起回北方探望「河檜」老家,可是他自已卻失約了,現在老二已經離開人間,老三也隨之而去,時不與我,奈何!老大一番憶友情深的說話,引起我無限傷感。
人與人之間深厚長遠的感情,大多數是從患難中彼此扶持相顧而建立起來的,牢固的友情不受環境影響,離散了也會設法重聚,六十多年風霜歲月不是一段短時光,足夠讓一個襁褓嬰兒走到白頭,人生一世知己難逢,我們的情誼是一段美好的人生相遇,「蛇歲走筆話當年」記錄著我們當年患難相扶的故事,留給後輩們作為一個話題。
箋注:「海韻文社」,成立於一九六二年五月一日動節,由徐卓英提名「海韻」,包攬了當時最負盛名的中青年作者:鄧崇標(村夫)、沈季夫、馮彩珍(籐蔓)、龍震潮(潮聲)、吳多運(夜心)、徐卓英、徐正儉、榮惠倫(荷野)、黎啟鏗、鄧雪清(思佩)、林松風、黃玉液(心水)、畢全標(異軍)、葉錦蓮(小草)
、胡月華(楚珊)、徐蝶文(徐虹)
、勞可騰、文錦寧(夢玲)、黃其中(謝餘湘)
、盧祀華(思微)、關漢章(小苗芽)、何傑華、柯健民(子詩)
、葉長平、吳雪梅、潘懿德、陳雲飛……等共卅多位文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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