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秋抱孫

雙手抱起我的小乖孫

你來了, 在白露秋分的夾道中

來如一顆純潔的蒸漏淨水

剛從沉痛的娘胎中蒸漏出來

你來, 適逢我也握着一把秋季的年齡

而生命之水

已經泡成一壺滄苦澀的濃茶

你來, 驚動全家上下慌亂的脚步

倒屣迎納堂前寶樹一夜花開的觀止

你來了, 引來戚友們衆目睽睽的

在你四肢五官探索血脈相傳约辯證

你聽見嘛

舌尖如筆尖在你身上圈圈點點

玲瓏的小眼睛

是父親靈魂之窗的複製品

山丘的小鼻梁

也是從父親的山脈搬移過來

甜甜的小嘴巴

是在母親大樹摘下來的紅蘋果

兩片壽星的小耳朵

彷彿從祖父的海灘中撿起來的貝殼

彎彎細小的一雙足

十足祖母行萬里路破萬重浪的一雙足

圈點到白玉雕琢出來的小手

為何總是緊緊握着小拳頭

究竟握着了甚麽不肯鬆開呢

是天機? 是私隱? 是靈氣?

是天機, 只有蒼天知道

蒼天默默無語, 無從追問

是私隱, 只有嬰兒知道

可是一旦長大, 完全忘記

是靈氣, 靈氣告訴我

詩眼比佛眼更豁達

佛眼在千千萬萬個嬰兒中

只找到一個靈童

而詩人眼中每個初生的嬰兒

都是靈童

你知道嘛? 我的小乖孫

靈性的四肢五官將為你鑄造一枚寶貴的鑰匙

當你長大的時候

只要你多看, 多問,多聽,多思,多行

你便掌握了鑰匙啟開聰明智慧的大門

古往今來之聖賢能者莫不如是

你現在還太小, 還不須要知道這些

你只知道吃奶與睡眠

乖乖的吃飽飽奶, 三個月後

你自然學會翻身, 再三個月

你自然學會坐起,再三個月

你自然學會爬地

時間的巨輪不斷向前轉動

很快你會長成一個跳蹦蹦辮子两行的小女孩

那時侯, 當秋天掉下第一顆眼淚來

你偎伏在祖父的膝前聽故事

祖父在你的童話中講一個流浪家世的故事

故事講起一個從前

曾祖怎樣從九鼎神州流浪到南國魚米之鄉

祖父母如何從南半球流浪到北半球

今天父母在天脚誕下了你

你就是故事中一個美麗的逗號

你現在還太小

離聽故事日子還太長

現在你只須要聽一首平平安安的兒歌

引導你平平安安的睡眠

但為何你在睡眠中

有時無端哭啼起來

有時偶爾露出笑容

剛呱呱墮地的一個小生命

才赤裸裸的來到這個世界

究竟會有什麽樣的夢令你啼笑其中呢

難道這就是生命中苦難與幸福的先知

生命, 奥妙的生命

今夜我要在秋心燈下朗誦一首擁抱生命的詩

讓我的眼晴向一個小小的夢魂透視

我的小乖孫, 你的夢

恰似静静的林園間一條小小的流泉

是那麽清淺, 那麽澄潔

睡眠中無端的哭啼

就是流泉轉彎處飛濺的浪花

睡眠中偶爾的笑容

也是流泉轉彎處迴旋的水渦

夢魂中你聽見嘛?

父母親給你唱的兒歌

是一雙美麗的紅魚

穿梭跳躍在小小的流泉中

從上游到下游

並且追逐向流泉中的每一朵浪花和每一個水渦

                   2011.01.12寄自加拿大多倫多

南京許樹錚 2011.1.16箋注：

濃蘸深情，寫得非常感人，

這是爺爺給小寶寶的最好的禮物。

世上幾個小朋友能有福氣擁有詩人爺爺？

2011.4.15披刊於『越南華文文學』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