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洒江湖

雲在天空繡著花,朝代繽紛得似一個繁華的王國。

神州的江河亙東,飽漲的太陽吮吸得吐出匹匹白光與虹霞,浸

染著青銅的彩紋。

故事便流傳在百姓的血肢。

且很中國的

 

清明,古老的節日,凡滲有黃河長江的水釀成酒釀成血的,必

懸掛茱萸如幡,必膜拜蹂躪山腰的足跡。

每年,墓裡長著都嘰嚕家族的姍遲,看頭頂濡濕的毛髮,緊裹

我進仕時的烏紗,還不快拔起連同蟋蟀的瞿叫。

陳舊的丘頭是我荒涼的家,每度霏雨斜響酒坊的瓷器,我總伸

頸探望一次悲惻的祭禮,或等待一次漆釉的淋漓。

祭歸,路過杏花村。

那場梅雨有點酒味

 

廟前,守夜的石獅早已熟睡且蹲姿仍張牙舞爪朝向擴張的冥然

。荒山的涓流特別響,我雄踞一片沉沉的夜色,若偶爾燃起一

盞燈,必有落魄的貴族投向我,必有貪圖功名的儒生投向我,

必有貶謫的步步陷落的朝臣投向我。

而我的家譜只是一群削落華髮的

吃素趺坐的

睡醒不知涅槃的

數珠子孕育靈光的

 

疑惑的百姓啊,煙火是否形你多樣的神祇,且們兇惡的咒詛,

鬧得你們歲歲旱裂。總是很靈驗流傳在古老的神州

門環扣不開庭院之蕭深,了數千年的臉色,藏經樓的詞典翻不

到一道秘方,治好雙雙迷佞的眼暈。

道士疾揮桃木劍

風燒

雨熱

 

燈火拒迎我這迷古的過客,朝代越跨越陳舊,遠望道上踽行

的仕俠,斑斑的裝服,斑斑的青史。凡清癯的祇懂秉燭枕書,眼

捻螢光。凡配劍的必曾竄馬平沙弓窮域外敵影。

 

數條溪流也春不起來的北方,你是神州一副峻厲的臉,你多鬚的

荒曠凝雪,你高懸的眸子是一座城堞的警鐘,夜夜睜亮不眠。

唉!還有什麼比蘇武的鞭節更耐冷,還有什麼比昭君的琵琶更幽

怨,還有誰比李廣的臂胳更長圍築城牆,還有誰比木蘭的花槍更

嫵媚色殺垂涎漢土的寇讎。

如斯嚴酷的北方,中國的經義竟在此萌芽。

中國的經義竟在此萌芽。

萌芽在嚴酷的北方

 

翻了過多的私史,我勢必被逼上梁山讀水滸傳,讀到月落烏啼讀

到四周隱約成池堡。我胸前的瑰玉是一幕黎明,看雞聲漸揭起薄

霧。

那一百零八個多鬚的野漢,讓昨夜的露水壓得他們懶慵,不練槍

不舞棍不躍梅花樁不戲耍刀陣不泅出溝池。

如何晉見大宋的

(有時緝拿只是慕仰你們羈蕩的才氣,勿怪孤家多禮)

久聞你們義薄雲天,而且有一套很中國的功夫,就留在宴後餘興

,就留在月黑風高夜攝取叛逆的首級,但勿攜回血腥受封。

大宋的寶殿是一塵不染甚至草民一聲冤情。

 

不冷落夜只冷落閨中的娘子

不冷落功名只冷落樓頭的盼望

中國的男子皆愛滾輾聖賢的格節,沾不到繁榮的爵祿也沾到一點宮

掖的驚心。直到破碎後甦醒的是一場傲笑的夢魘,月下的窗仍舊寒

,黃破的經冊仍舊枕在你不眠的桌上靜思,靜思你十年的故友,夜

夜玩索我的夢痕,今竟乍然歸來重續塵緣,重溫香氣已淡的髮妻。

莫怪我哀怨汜濫的眸子,瞧西湖上雙雙的儷影,早已濯盡我少女時

的情浪。

今夜重逢,你是夫君

或只是過路的香客

 

秦淮妓歌

揚州夢甜

誰悄悄鋪展古色的黃昏,多情的詩人醉上層層樓頭,神州的斷霞起

自嘉峪關,騰昇的精魂誰來賦詩。

刺背的岳飛刺出一張殘宋的地圖,囚北的文天祥囚住磅正氣,昏

懼的宋主啊你十二道截鐵的金牌削瘦著孱病的山河,滿山屈怨的輓

歌自往昔花鼓響過的征途嬝起。凡出征的壯士不歸,凡征歸的壯士

未解戰甲已解下千世英名。而疆域的異族俯視如大漠的雄鷹,而天

子的笑聲只困嬈禁城的苑園,而殫勞馳奔夜戴星晨的孤臣,只為一

面欲墜的旗幟,只為一片山河未浣淨的羞辱。

登樓的詩人啊,你如何題話賦,如何喚醒橫臥野嶺的冤魂。

 

不賣美人賣江山

不侍父命侍紅顏

我乃百戰榮歸的明將,谷陲皆我偉昂的蹄跡,久聞天下第一關的巇

險,給我峻苛的吶喊驚得馴服。今我塵歸的傲笑震撼讌座的官侯,

而喜慶的舞影是雙雙媚動的秋波。

圓圓,你嬌豔的小名夢閉我山河的殘缺,讓我劍破鏘鏘的玉關,殺

一條鋪向我迎你千軍的血途。

畫樓深處不知月

薄命紅顏幾度嬌

圓圓,我衝冠的怒髮是纏繞長夜的相思,怎知鼎湖慟哭催人。

 

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

我後面隨來的是隊隊長江黃河,窄小的京道如何容我袖裡的明月清

風,如何能盛裝我傾樽的豪氣。我來裁剪一片長安月,看看是否隱

有胡笳的淒清,看看天子見我醉姿時的驚奇一如百姓吟我詩歌的驚

奇。

我受傷的寂寞未帶走宮庭一支舞影,未懾去千隻愛慕的眸語。凡曾

繁華的只等待兵燹的橫掃,凡平息的必曾給血色洗淨喧嘩。天子,

我的詩與你美人的霓裳終敵不過干蠻的叛將。

有時戰爭是一首奇魄的詩,不聞子美悲壯的吶喊,不聞馬嵬坡下的

長恨調,終必上昇成千古的響。

 

1

遙拜龍的族史悠長五千年,野店的油燈亦亮了五千年,古的老頭

你如何收藏流失的帙卷,江湖飄瀟幽幽的雨,無數英雄傑仕自你眼

眶逸出,鳴冤鼓也罷,風度彬彬也罷,是神是佛是年代殘舊的闕補

 

 

 

西門町

 

黑壓壓的遊魂蕩上了瘦窄的天橋,又迅速閃穿過已放下生死柵的鐵

軌,跨越狼吞虎嚥的馬路時,衣服貼擦著隻隻緊身巡梭的車子。

 

然後,寫意的眼光掃瞄淋漓的眥的繁華裸露著五花八門的媚

態,而最原始的慾望從經過扮飾的敏感地帶泛濫,惹人難耐的高貴

啊!可使陌生的心靈火速呫嚅。

 

將真實的身份壓藏在連自己也遺忘的地方,這匹年代,整理表情較

整容更管用,誰有耐性蠡測已沉澱的本原,光滑的肌膚,燦麗的佩

飾,一張笑起來便燙不平的臉,就足使你膨脹的活下去。

 

一群掛著麵條髮型的高中女生,剛插進嘈雜的餐廳便倉猝的遞派蟄

藏在書包裡的香煙,莫名的禦抗跟隨起伏的鼓樂騷動,而瀰漫的氤

氳擴散著廣漠的迷惘。舒適的交易囂張爪勾踽踽的過客,其實,

這裡依人的窩比親情還溫馨,就忐忑的陷入一個騷癢的春天吧。

打從流行拍賣場廉售品以及泳禮服與展示的女郎同價,我便偏嗜攪

拌澀澀的咖啡消磨炎夏。

                    2004.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