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響文風的號角

啟蒙我文學之旅的《幼獅文藝》

 

 

一九六七年,南越,魚米之鄉,蒼盈的山川,每天總被午後的陣雨與惠風洗滌得沁涼清樸。西貢,建築物鑲嵌著法式的浪漫,涼亭下的咖啡室處處飄著反戰與縈情的歌曲;骨肉乖離,情侶依別,月夜烽火,哀樂相思,生死聚散……。

 

我時十三歲,稚嫩的心靈爬纏著上述種種情景所交融出奇詭的跌宕感覺,而頻頻有種提筆疾吐之衝動,但又不知如何就章成文。起初從當時華文報章的副刊開始閱讀與習作,生澀的串句總是無法編織成一篇完整的文章,而內心籠罩著戰火焚燃的激情仍髣髴拍岸之波濤,日夜不斷地澎湃著,希望濺灑出剎那綻放的浪花。

 

有一次在華文書局的排櫃裡,發現一本來自遙遠臺灣的《幼獅文藝》月刊,不經意順手翻閱,竟驚豔於各種體裁的文章:小說、散文、詩歌、小品文等,時值五十年代末期,亦正是臺灣文學從茁壯而蓬勃發展的年代,那時作家行筆格調沉鬱瑰麗,其中添帶晦澀孤傲的個人獨特風格,我較偏喜詩歌與散文之閱讀創作,依稀記得今時已成大家的作者:余光中、王鼎鈞、張秀亞、羅蘭、司馬中原、楊御龍、瘂弦、逯耀東、羊令野、葉珊(楊牧)、大荒、張默、辛鬱、洛夫、羅門、管管、葉維廉、蕭白、林煥彰等,他們亦詩亦文。

 

此後,我每次到書局,尋覓與購買《幼獅文藝》已成一種莫名亢奮的邂逅,而我從這本高格調的純文學月刊裡,隨著大師們的心靈遨遊奔淼,從鑠字鉻句中掩映著他們的氣韻風華,這點點滴滴的鐫錄與沉浸,我的創作技巧與布文思緒似乎從習仿躍升起來……

 

當我到臺大唸書時,起初班上同學皆關心與擔心我的中文程度,頻頻問我是否「看得懂或聽得明白」,我微笑不答。民國六十三年臺大開始舉辦「臺大文學獎」(設有小說、散文、詩歌獎項),我幸運連獲兩屆的臺大詩歌與散文文學獎,班上同學既狐疑又驚訝,問我以往如何學習中文,啟蒙老師是誰,我仍然靦腆的含笑不答,但我書包裡仍存有一本幼獅公司之《風格之誕生》散文集冊,此乃我於兵燹逃難時,九死一生帶返臺灣國土的珍貴心靈糧食。

 

                                二○○八年八月一日於巴黎旅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