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中國」之旅的印象
這個旅程是由「天寶」旅社安排，中國政府及國內的一些廠商贊助，以廉價旅遊及公平購物作推廣，吸引國外僑胞回國觀光，增加他們對祖國的瞭解。這種優惠的度假方式雖然已推行了很多年，但我對購物興趣不大，所以沒有參加。不過好友楊寶林曾試過兩次，均感滿意，極力向我推薦，我便跟隨他來。
我們首個目的地是上海市，航班在上午十一時抵達，入境旅客很多，要排隊接受邊檢。走出來時接機者已在約定的地點等候我們，但其他地區的團友仍未到達，必須等齊才一起乘旅遊巴士前往酒店去。殊不知一等便等了一個多小時，我開始感到有點不耐煩，但那個接機姑娘却一臉若無其事的態度。老伴說出外旅遊要有耐心，尤其是因為參加的不是豪華團。
巴士離開機場後一直沿著高速公路走，穿過很多工業區及民房，這些景象對我來說十分陌生，據說以前都是農地。巴士穿過一條很長的水底隧道，跨越黃浦江。我們進入上海的舊區，汽車繼續風馳電掣往前走，最後把我們安全送到目的地去。經過一整天的舟車勞頓，同行的八個人都感到極度疲乏。
本來計劃搭乘地鐵往南京路的步行區瀏覽，但臨時改變了主意，吃完晚飯後便在附近散步。入夜後上海燈火通明，各式食店開始營業，吸引不少年輕人光顧。上海人似乎很崇外，商人為了投其所好設法將餐廳的格調洋化，而且取了一些不倫不類的外國稱號。從消費現象可看出中國經濟仍保持平衡發展，普及各階層，絕對没有偏向某一方。名店街固然不缺少，平價和中價市場也成行成市，可滿足不同需要。
我到了中國銀行將美元兌換人民幣，才知道必須呈上護照及按號接受服務。當天銀行顧客不算多，只有兩三個人排在我之前，其中一個年輕婦人正在辦理提款手續，花了半個小時才辦妥，取了巨額金錢放入紙袋後便從容離去；跟著另一名女性顧客，也為提取巨額現金而來，亦花了不少時間才離開。聞說中國的經濟活動愈來愈依賴手機作為金錢交收的工具，紙幣及硬幣逐漸失去它們的作用。不過我在銀行所看見的情況似乎否定了這個說法。到底交易模式變化有多大？有待我進一步去觀察。
第二天清早離開上海，旅遊巴士很快便開上超級公路，一直通行無阻將我們送到一家「天然乳膠工廠」去，由接待人員領進一間陳列室，立即展開促銷行動。一個能言善道的「女推手」由生產原料開始，遂一說明產品的功能並作示範。團友們雖然聽得津津有味，但購買意慾並不強烈，只有兩三個人表示會考慮，終於抵不住促銷員的壓力大家還是買了一些。整個過程由好奇心被挑動開始，最終以沉悶結束。我初次領略到購物團的性質，原來可挑戰我們的忍耐力。
下午抵達杭州，先到錢塘江邊，非為觀潮而來，而是看看杭州新城的發展。去年G20的峰會便在這裡金碧輝煌的會議中心舉行，它旁邊便是宏偉的政府辦公大樓，成為新城搶眼的地標。環繞着這兩座巨型建築物便是一些設計新穎的商厦與公寓，將杭州的地價推高了不知多少倍。錢塘江對岸也如上海浦東一樣，由農地發展成為城市。我走上觀景台一睹錢塘江的遠景，看見有數座連接兩岸的大橋。一輛銀色的列車突然從天而降，以驚人的速度越過其中的一座橋，蔚為奇觀。原來這便是中國的「高鐵」系統，現已遍佈全國。
遊罷新城便往杭州舊城區去，緬懷西湖的景色，我依稀記得它的面貌。當天氣溫宜人，到處都是遊湖客。我們在「長橋」附近瀏覽，看見一對新人穿上婚紗及禮服在橋上取景拍照。聞說當年祝英台與梁山伯曾在此雙送，臨別依依，開始了他們愛情的漫漫長路，所以稱它為長橋。導遊很有修養，說了很動人的故事。
杭州近郊是產茶區，著名的龍井茶便是這裡的特產。天亮後導遊帶我們到一個遠近馳名的「梅塢問茶」茶園。它四面環山，茶樹培植在山坡上，整整齊齊，拾級而上，將整個山谷塗上一片翠綠色。龍井屬於綠茶，不必經過發酵程序炮製，成品可用攝氏八十度的暖水冲飲。據說它具有排污功能，可預防「三高」症，並對患者產生療效作用。我喜歡喝茶，也是個早期糖尿病者，所以買了很多茶葉及由茶葉提煉出來的「茶多酚」，回去一試，如功效確如所說的一般神奇，便不虛此行！
下午的節目是遊覽太湖及在湖邊建設的電影攝製場，稱為「水滸城」及「三國城」，那些歷史片集便在這裡製作出來的，是當年中央電視台的一項巨額投資。大批道具及佈景在拍攝完畢後沒有拆除，被改成展覽場。我們進場參觀，還登上戰船遊湖，適逢太陽西下，餘暉照得天水一片桃紅色，美不勝收。除此之外，乏善可陳。人工化的東西很難突顯歷史的氛圍，不來也沒有任何損失。在中國要購票入場的地方多得不可勝數，只須巧立名目，把平凡的東西誇耀為價值連城便會引起很多人的興趣，蜂擁而至。
太湖的淡水珍珠是這裡的著名特產，本地的女導遊鼓舌如簧，向我們推銷。她説珍珠可增加女性的魅力與氣質，是中國第一夫人「彭媽媽」出場時不可缺少之標誌，鼓勵男士們趁機送給太太以表達愛意。除此之外，她強調珍珠有養顏及防老作用，鼓勵女士們嘗試多用，保證效果良好。我對這些東西素來不感興趣，她一面滔滔不絕鼓舌如簧，我一面魂遊太虛，徘徊在她視線之外，避免四目相投而尷尬。我身邊不時帶著個
ipad，它正好派上用場。當團友們半推半就忙於購物時，我躲在一邊寫我的遊記。
購物的環節安排得很緊密，珍珠選購「完滿結束」之後接着下來便是宜興的紫砂壺，這是一門傳統工藝，也是價值崇高的藝術創作。展覽館內的展品琳琅滿目，目不暇接。據聞紫砂這類原材料已被開採得七七八八了，供應愈來愈少，從事這種工藝的工匠也愈來愈少，具有名氣的大師更是鳳毛麟角。營業員特別介紹了一組三件非常精緻的紫砂茶壺，是傳統與現代藝術的混合創作，精雕細琢，光彩奪目，定價為八萬三千人民幣，使我看得心癢癢，幾乎衝動將它買下作為收藏品。冷靜下來後我只買了一套實用的茶具及一個保暖水壺，這才不致空手而回。購物花了不少時間，有人感到值得，有人感到浪費。平心而論，贊助商必須依賴銷售的收入才可平衡支出，虧本生意誰願意幹呢？當想到這一點我便心安理得，隨遇而安。
離開宜興便向著南京的方向走，大概兩個半小時左右便到達南京的中山陵。我很久以前來過這裡，如今只是舊地重遊。星期一中山陵只開放一半，陵墓廳重門深鎖，我看了一看便從側邊通道下山，算是到此一遊。孫中山先生是我仰慕的偉人，可惜建國事業未成功便與世長辭，否則中華民國的歷史或會改寫。
晚餐後我們到秦淮河及附近的步行街瀏覽，感受一下南京入夜後的生活。那裡變得太商業化了，失去了前人留存下來的詩情畫意，我在人堆中漫無目的地走，有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
南京是個古城，留下不少歷史的痕跡，本來要詳細欣賞及追思才不負此行，可惜我們匆匆忙忙，猶如蜻蜓點水走馬觀花而錯過很多東西。雖說看萬本書不如行萬里路，但像我們這樣行色匆匆，又有什麼重要收獲呢？
在南京餘下的項目便是參觀玉石展銷中心。我對玉石翡翠只限於直覺觀賞，但對如何鑑定真偽不感興趣，也不會收藏。導遊大概會很失望，因為我對他的業績沒有貢獻。離開玉石展銷中心之後，我們又來到另一展銷中心，那裡的展品是壁內繪畫，一個畫家正拿著纖細的畫筆，全神貫注逐筆將顏色塗在一個玻璃球的內壁上，在旁邊觀摩的人鴉雀無聲，以免影響他的工作。我不懂欣賞這類工筆藝術，却很喜歡齊白石的寫意畫。在這個展覽館內還有大量木雕，是一些奇形怪狀的木頭被琢磨成人物、動物及神仙的頭像或形象。我感覺加工之後自然美被破壞了，但老伴却看得津津有味。
展銷中心旁邊是一座龐大的博物館，建在大報恩寺遺址之上，將那裡挖掘出來的出土文物展示出來。這座佛教寺廟建成於十四世紀，是皇帝舉行報恩典禮的場地，在太平天國動亂時期受到戰火摧毀，成為廢墟。博物館佔地甚廣，設計考究、實用，是傑出的建築藝術創作。值得一提的是，當天有很多小學生穿著整齊的校服，由老師帶領來到博物館參觀。中國是個文明古國，到處都留下歷史的痕跡，成為最實用的教材。了解歷史才了解中國今天的命運，知道怎樣掌握才正確。我們在那裡走了一圈，便匆忙上路，直往蘇州。
蘇州是我們旅程中很重要的一環，期望已久。巴士穿過新發展的地區緩緩進入蘇州舊城區，喜見很多古老的建築物仍被完整保留著，最顯著的便是那道護城的城牆及隋代建成的大運河。我們乘船欣賞兩岸的風景，思古之情油然而生。
新加坡的李光耀政府在八十年代曾在蘇州投下巨額資金發展「新加坡工業園」，雖遭遇重重困難，但終於克服過來，創造出今天之佳績。入夜後，環繞著金雞湖(人工湖)的標誌性建築群，燈火通明，閃閃生輝。那個巨型「鳥巢」音樂中心的照明更是五光十色，變幻無窮，創意比北京的「鳥巢」奥運中心不遑多讓。
蘇州以園林設計而聞名，可惜旅遊社只顧牟利而忽略了旅客的興趣，將時間白白浪費於購物之上，讓他們錯過了當地最寶貴的文化遺產。為此我打算自費重遊，可專注欣賞這些重點文物，這才符合旅遊的目的。
蘇州有一千三百萬人口，國民生產總值排行在中國城市的第四位，這是個驕人的成績。雖然如此，但蘇州人仍保持一向的低調作風，不斷努力，精益求精，希望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蘇州的養蠶及絲織工業非常發達，執全國同業的牛耳，每年大量出口，為國家創造巨額外匯。我們來到蘇州的絲織品展銷中心，導遊不費吹灰之力便能誘發團友的購買慾，結果大家都滿載而歸。
午餐過後便開始打道回朝往上海那邊走，今天的購物環節大概已圓滿結束罷！殊不知我們還要到浦東區的一個養生中心接受健康講座與體檢。講者所說的都是一些耳熟能詳的健康常識，錯過了也沒有任何損失。我已開始感到不耐煩，於是借故離開講座，走到户外吸口新鮮空氣。其他團友則按照規定「堅持到底」，但難免怨聲載道。
健康講座「圓滿」結束後，贊助商仍不願放棄最後一刻的機會，希望團友們繼續慷慨解囊，花盡所有。他們利用一家珠寶玉石店作為舞台，在眾目睽睽之下，上演了一幕「情真意切」的「另類促銷」好戲。一個年青的「富二代」臨危受命，紆尊降貴，權充推銷員。他原本在英國(其實是蘇格蘭才對）愛丁堡大學修讀法律，立志當個律師。突然十二道「金牌」由北京的「店東老爸」發出，立即要他打道回府，接管上海的家族生意。他除了對翡翠略知皮毛之外，完全缺乏企業管理經驗。他認為和我們相遇是緣份使然，要好好珍惜。他的家族擁有大批玉石，用之不竭，為表示誠意及作個見面禮，準備送給每個團友一枚「玉墜」作留念。他還表示如果我們再來上海時，會誠意邀請我們到他「府上」作客，「吃、喝、玩」全包在他身上，而且會盡地主之誼帶領我們遊覽上海名勝。他愈說愈起勁，我愈聽愈莫名其妙，簡直是「交淺言深」，可信嗎？我身邊的老友見狀便立即提醒說：此人在「吹牛」，重演一幕以前在同樣場合下的精彩戲碼，博取同情與信任，以此減低你的思維能力，方便他向你推銷。我沒有興趣再「欣賞」餘下的橋段，伺機離開現場。
由商户贊助的中國旅遊購物團的性質到此可說已真相大白，還需多說嗎？
2017.11.9
成文於上海
黃啟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