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思鄉曲到愛國心的 當頭棒喝
前幾天在工場裡與一個豪氣干雲的新進, 大談愛國豪情, 淋漓盡致, 口沬橫飛。 這小伙子二十出頭, 粗眉大眼, 在自由世界的聖地裡, 呼吸着自由空氣, 賺着自由市場的優厚工資, 但卻以雄渾的腔調, 邊工作邊高姿態地唱着解放軍歌; 說話裡, 老是歌頌毛周鄧江胡, 而後大讚祖國的和平建設, 輝煌成就,一日千里, 欣欣向榮, 無所不用其尊敬, 銳不可當。 他手舞足蹈, 兩眼閃爍着靈光, 瞪着遠方, 我想, 他的目光, 應該正一直投射進祖國温暖的心窩裡. 我在心中暗忖: 這小子可有我小時候, 三分的愛國蠻勁呢。 於是我勃勃興緻, 笑着說要跟他比一比愛國, 拼拼誰高誰低。 這倒引起他的好奇了, 比愛國? 那有得比? 怎個比? 況且, 在他的心目中, 我這個除了等着退休, 乏善可陳的海外老華僑, 老到自動矮了半截, 怎得比! “很簡單”, 我說: “每人說一件自己曾經做過, 認為是愛國的事, 拿來比較比較, 可好?” “好! 就此决定. …… 你先講”. “我七歲入學, 在越南鄉下私塾念了一年書, 不甚之無. 八歲那年, 隨母親遷居首都西貢求學, 因是鄉下仔出城, 主考入學老師葉華英特別關顧, 只考口試, 而且, 只問了两個問題. 第一題是: “在路上拾到錢, 怎辦?” “帶回中國” 主考老師一楞, 喃喃自道: “唔, .. 也有道理…” “養大了豬, 怎辦?” 再問. “帶回中國” 两句: “帶回中國!” 老師眼睛睜得大大的, 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凝視着我脫口而出一句: “好! 好! 好! 正取生!” 那小子聽得目瞪口呆了。 “該到你了.”我笑笑說。 沉思了好一回, 他倒笑起來了, 說: “甭說了, 說了怎樣也是輸給你的. 你的愛國心是與生俱來的, 無與倫比! ” 其實我此生何嘗不沾沾自喜, 生下來就是一個: 龍的傳人. 作為炎黃子孫, 我自驕自負以心脈流着高貴的血统。愛國, 是我的榮幸. 正因我愛國, 所以, 更恨日本人. 近百多年來, 日人姦淫擄掠, 不斷欺凌殘害我中華同胞, 朝思暮想, 連做夢也念念不忘, 蠶食我中華錦繡河山.日本仔蘿蔔頭二撇雞, 這形象在我心目中, 簡直就是魔鬼的化身, 每欲誅之而後快.所以小時, 我喜歡看游擊隊財叔打日本仔,連環圖的抗日英雄故事, 看得我熱血奔騰, 就想跟着財叔去, 引刀一削蘿蔔頭, 大快人心。 不過, 最近, 我可要認真考慮考慮, 是否要把經常出自腑肺, 而跳上口齒的, 或繼而, 鑽進詩篇裡的愛國念頭, 生吞算了. 否則, 被人活捉上網路來示眾, 嚴刑拷打迫供, 羞辱一番, 豈不自取其辱, 有負赤心? 連思鄉的遊子, 潦倒異域, 手無縛雞之力的老書生, 思思鄉也要鞭屍三百, 更甭論愛國, 如此大件事了。不幸如言中的話, 那我真個是,千個萬個,對不住老祖宗也. 只因, 有生以來, 我數爛指頭, 也只算得短留華南两次, 日數剛足一個月, 唉, 六十年vs一個月, 就, 這麽多了. 想來, 離愛國的標準, 不知幾萬里? 居然妄自作大, 奢言愛國中之表表者? 假如被捉問到, 曾作否好漢上長城, 登泰山而小天下, 則更, 汗流夾背矣. 更遑論, 參加示威抗日,買舟赴釣魚台, 將空言付諸行動, 如此轟轟烈烈! 唉, 難以想像老判官的叱吒一聲: “光說光寫, 虛言愛國, 不是沽名釣譽搏出位, 是什麽?” 那, 事證俱在, 我真個無話可對. 怎麼, 吃不到架上的菩提子, 看看也有罪? 但, 不才始終覺得心有不甘. 好好一顆愛國心, 就如此一旦付之東流水? 是以, 余也不昧,今日謹將心事, 鋪陳在網路上, 向各位路過的達官貴人, 文人雅士, 請益請益, 以免一陣晚來金風, 苦我於午夜夢迴到天明也。
2010.11.7
南京許樹錚2010.11.8 箋注:
柳青青先生的舊體詩,那是沒話說的,不意今日還看到他這樣一篇文章,他的這番捧心之言,是代表著無數僑胞的,愛國,愛國,好沉重的話題,無淚與君傾,他也寫出了我們國內百姓的心底話。我深深向這位先生脫帽致敬。 多倫多☆柳青青2010.11.9奉覆:
許樹錚先生: 您好! 先生好評, 敬謝不敏. 我確是寫出孩提事蹟, 心中愛憎, 連開場的小伙子同事, 亦真有其事其人. 明天我就要打印一份這篇文, 送他留個紀念. 拙文中率直傳真,沒有半點虛假感情, 或許因此能得到純真的回應吧, 無論如何, 這是一種真摯的鼓勵.一種愛國懷鄉的坦蕩, 得到萬里而外的洛鐘東應, 倍感馨温. 謝謝. 柳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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