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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的獨白
我決心不向拉鋸子的人
喊痛
哼哼唧唧，木屑紛飛
骨頭錯裂聲中我逐漸成形
割成條狀，切成方塊
於我木質的魂魄中捶進去
一大堆陰險的釘子
陡然於天旋地轉中站了起來
四條腿，分佔了
宇宙的四個方位
謀求所謂平衡，無非是
易於任人擺佈
深山中我從來只靠一隻腳
獨立蒼茫，照樣可以
把落日踢成明天的太陽
自從被折磨成一張桌子
我開始習慣你們這種
後現代主義的作風
當我那刨得傷痕累累的臉
連帶哭聲
嘩地被一塊血紅的桌巾罩住
此後便宿命地
守著年輪中日漸乾瘦的沉默
有時偶爾也會想起
那些亡命於火焰中的膚髮和手腳
只好裝做聽不懂
飛灰中頻頻傳出的驚呼
至於那群山隈水涯的兄弟
有的輪迴為窗
有的應劫為門
他們把怨氣全都宣洩於
夜半風來時一聲顫悸的咿呀
曾是山的子嗣，水的近鄰
鳥雀呼朋喚友，與我
共渡過多少夕陽蟬鳴的下午
天廣地闊
一切都在風雨中生長，相互包涵
我甚至容許
一窩毒蛇在腹內過冬
歷盡萬劫
而最後的不幸是被製成一張桌子
一張
憨厚老實，而
視為木訥的桌子
一張
行事穩重，而
說成老邁的桌子
一張
怒拳搥過刀子插過
骯髒的鞋子踐踏過的桌子
然而，在議事廳用唾沫寫歷史
是你們的事
酒過三巡，而民主
仍浸泡在醬油碟子裏不見浮起
也是你們的事
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之餘
幾個醉漢把我連翻數個跟斗
可不是你們的事
折骨椎心
我仍然沒有喊痛
只靜靜地蹲在牆角
吐出滿嘴的碎牙，以及鐵釘
以及屬於一張桌子的
木木的
悲哀
後記：赫魯雪夫曾在聯合國會議上以髒鞋猛敲桌子，已成國際笑談。而臺灣國會打架鬧事，繼而酒肉交歡，在臺灣這是司空見慣之事，所謂「民主」也就不過如此。記得若干年前有某國會議員在總統招宴中，故意對著電視鏡頭一連推翻了數張桌子，海內外騰笑一時，而我目前仍腰痠背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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