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蟑 螂
他們曾說過愛我
最好的方式是：用火
作為一種存在
我從垃圾堆裡覓食
和摟著一隻殘蛻做愛
乃是源自同一的衝動
億萬年以前我就已知道
無論在他們抽屜或歷史裡產卵
都是一種必要之惡
作為一種存在
我從不諱言好色
死亡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高潮
常常被逐出這個家
逐出這個世界
當然最好能逐出自己的醜
我那身陰鬱的軀殼
在腳掌下嘎嘎作響
真沒有想到我輓歌的節奏
竟然如此輕快
作為一種存在
從黑匣子裡我找到了沉默的理由
──無言正是對語言最大的敬意
我以觸鬚感受悲哀
我把自己定位為一隻帶翅的
卻又鄙視飛行的東西
其實不幸之事早已發生
當年在一次驚險的輪迴中
差那麼一步竟未能變成恐龍
作為一種存在
我不斷學習如何逃避他們的追捕
學習如何在這嚴酷的世界中
把自己變得弱小而畏葸
如何把所有的房間挪空
以便容納
我一窩卵的
虛無
1995.11
洛夫詩選『雪落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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