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蠹

沿著書的邊緣把夜摺成一枚韻腳

夾雜淡淡的樟腦味，無法遏抑的饑餓

眼睛啃蝕文字試圖填滿胃的

空洞，猶如漩渦轉成窗外的黑夜

我執書成盾，隔絕暗裡的

魑魅魍魎，聽任它墜向無知

而架上的書一一醒來

在我鯨吞之前

他們彼此擁抱

繁殖各自的意義

攤開的書在光下拉長智慧的影子

此時我是時間向度上的一隻書蠹

以牛頓運動定律沿著虔誠的文字

咀嚼書籍裡長出的隱喻

時空之內，寂寞內部的轉化

從竹片到紙墨的，最後一頁

像是認識一道佳餚我仍在消化

作者寫鬧了我在書中的寧靜

空氣裡，響起一個飽嗝

舌尖遺有淡淡芥菜香

我隔著書頁，看見一尾衣魚游出

思緒晃動想及整片森林轟然倒下

詩人在集子中歌頌被砍伐的綠地

書掉下敲疼了土地

撕開的傷口多年後仍未結疤

衣魚向我證明著書籍的夜讀

想像未來當在螢幕的可能，或是

書仍然存在，在世界末日之前

一杯咖啡在桌上遺忘寂寞

而黑暗早在東方既白之前撤離

              2008年11月30日刊登於星洲文藝春秋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