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紙情人


 

在這個時代,我還是喜歡寫信。當把心中的千頭萬緒化成文字在信上飛舞時,就像是在紙上雕琢自己的心情。而在心血來潮的時候,可以把對方的信件拿出來溫習,不像這個資訊的社會,連愛情也可以是速食的。

 

我有一個很要好的筆友。我們通信了三年,在信中我們可以無所不談,我們很快樂地在書信中交談起彼此的家庭,理想;甚至是連她家裡的小狗生下三個小寶寶都可以聊上三封信。我們從沒有見過面,至到最近我們才第一次交換照片。

 

以前在魚雁往返的時候,我也會猜測她的情感和樣貌。腦海中湧現千百個想像,她是否具備了和與她文字相調合的溫柔、優雅、嬌媚與智慧?閉上眼睛,我彷彿可以從她慣用的信紙上嗅出那淡淡的香味,而我也在真心誠意的回信中,把愛慕的語言都寫進信裡去,她也在來信中熱情地回應著。有時,我們也會把自己的聲音錄製成卡帶,成為新式的「有聲信」。她那磁性的聲音從收音機娓娓流出的時候,我彷彿置身在陶醉、夢幻與美化揉搓的某種難以言喻的微妙狀況之下。

 

在我心中,她比任何人都來得完美。我在信中常可感受到她熱情的鼓勵,也常因信中談起的趣事眉開眼笑,更喜歡在寫信及收信中享受等待的滋味。她寄來的是半身照。照片中的她穿著白色的襯衫,長的白白淨淨的。兩個酒渦浮現在長髮飄逸的臉頰上顯得很可愛。

 

看著那張照片,我心中卻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我似乎無法確定,我是否已經愛上她。我們只不過是藉著信件來表達自己的想法,在兩個不同的地點彼此傾訴著無限的心懷,一種用知覺無法感覺卻實際存在的。而且,我也不知道這張照片是不是真的!像我的室友大頭跟他認識二個月的網友約會,學人在胸前別著一朵玫瑰花。到了約會的地點之後,才發現碰上的是一個長得很醜還套著牙套的恐龍!他說當時的他啊,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哆嗦,就像一段美好的戀情被欺騙玩弄之後,頭也不回地逃回宿舍。從這一件事開始,他便一直成為我們取笑的話題。

 

直到某次大頭打開我的抽屜時發現了她的照片,那色色的表情好像我把到了一個漂亮妹妹似的。早知就不讓他看,不過他還是給了一個不錯的建議。我既然有她的地址,何不悄悄地去視察一番呢?

 

對啊,我為什麼沒有想到?

 

於是我按捺住心中的興奮,強作鎮靜地來到她住的鄉村。沿途我拿著地址問了好幾個路人,他們都用不解的眼神的看著我,彷彿我長得好奇怪似的。順著黃泥路走,途經一間雜貨店及一所小學。小學的右邊有一條岔路,愈往內走,岔路便顯得更窄仄了。約走個二十分鐘,終於看到她的家,一間低矮陰暗的木屋。

 

我有禮貌地敲了敲門。良久,門依呀地打開,滿臉皺紋的老婆婆從門後冒出。突然我全身如遭電殛般,因為往內看時,看到褪色的神龕陳列著一張東西,就是我手上的放大照!

 

「她在三年前就走了!」老婆婆語氣悲傷地說出。

 

我的腦海一片空白。她怎麼死了?如果她三年前就死了,那這三年跟我通信的人又是誰?我到底是在跟誰在通信?

 

----該文獲第七屆馬來西亞南洋大學微型小說獎第三名

----該文收入於香港文學第2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