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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你要到那裏去
當輪齒與鐘齒
幾乎把時間啃光
菜油燈仍望著
日光燈發愁
都市 你打算與即將
到來的機器人
往那裏去
我們即使完全
瓦解入你的結構系統
降服在你的高速下
找不到片刻
回到心裏去
禮拜堂也改為
靈魂的乾洗店
我們仍是動物
不是機器
即使猿猴也穿禮服
在動物園吃西餐
希爾頓的餐廳與套房
仍證明我們是文明的動物
不是野獸
都市
你究竟要到那裏去
你的家在那
太空船一直要把你的
產房與焚屍爐
往太空搬
終日在齒輪上打轉
到了下午六時
你累著走出辦公室
太陽拋下你不管
先溜了
●
下班車停入車庫
腦下班
心公休
你帶著身體
仍在腰下走
街上蕩
高樓大廈都低下頭來
看她
公司行號都轉過頭來
叫她
餐館調配好吃慾
時裝店打扮好性慾
香水帶引著原始的嗅覺
一切都有了潛在的去向
你該往那裏走
路還會不知道嗎
從行車道到人行道到地下道
從階梯到樓梯到電梯
從工作房到門房到臥房
你一天跟著手臂與曲柄
在工作中動來動去
最後都動到那個
原本的動作裏來
事情就那麼簡單
交給身體去辦便得了
●
天剛黑
十字架從空中
正好倒在燈光閃爍的
十字街上
被千萬輛車
擡著跑
到處找天堂
耶穌就不必再苦了
教堂關門熄燈
對街豪華酒店
把所有的路與街道
都走回女人的腿上
管他是那一國來的觀光客
要把世上的風光
都看絕了
是登聖母峯
還是站在乳峯上
也都不必問了
當世界倒在酒杯裏
夜色眼色跟著變
再下來是什麼
還用說嗎
她的笑聲 高過市聲
能不聽她的
她的玉臂 長過警棒
最美的野外球
還會是誰打的
她的雙腿 伸出歲月的快車道
筆桿與神杖 便只好點綴成
路兩旁的樹景
在她胸前的廣場上
看不見銅像
奪目的雙星塔
從碧麗宮門前的
彩色噴泉中昇起
昇到天國的高度
你便走上世界的頂點
抱著她 滑下來
那終點
不就是你的家
●
家
不回去成嗎
腰把河 扭回去
胸把山 頂回去
唇把世界貼回去
隨便一條束腰帶
一條短裙的底邊
或拉鍊
都是那條望鄉的水平線
拉著你回去
穿著一身的文明回去
你是廿世紀的貴賓
賓館四處接待你
以企業化的速簡洞房
一個個閃亮的洞口
使天國的窗戶
住家的門戶
都往下暗
而你躺在床的荒野上
讀你美麗的身路歷程
讓書籍與水泥磚在壁上冷
血液與體溫在身上熱
你頭枕道德經
關心的是她的經期
用不著音樂
憑身體
也能找到自然
原本的節奏
聽不聽安魂曲
夜一樣安靜不下來
不帶戶籍
你也一路上有家
只要你想回去
咖啡廳
餐廳
酒廊
都是候車站
她便是跑長途跑短途的
交通車
等著你來
隨到隨開
開過市中心
看不見文化中心
繞過圓環
看不見博物館的圓頂
穿過博愛路
看不見愛神
你便直闖紅燈
帶著整座城
從大街大巷逃跑
跑回你赤裸裸的原來
你的家
一群警車
尾追
在後
一群她
在前帶跑
跑到後來
在時間的荒原上
山緊抱住禪
天空緊抱住圓渾
戰爭的土地緊抱住炸彈
你 死抱著她——肉彈
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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