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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峽谷奏鳴曲
Grand Canyon Sonata
詩與藝術守望的世界
一
千萬座深淵在這裏沉落
無數向下的↓↓↓
追著死亡
所有的石屋解體在石壁上
都找不到原來的建築圖
萬徑人蹤滅
大峽谷
你兩邊的建築與走道
是日月星辰雷電風雨
千萬年營造的
岩壁打開的兩扇通天門
永遠開著
世界要來就來
要去就去
至於
惠特曼有沒有
駕著西部的蓬車來過
柳宗元有沒有
把寒江釣到這裏來
從不說話的蠻荒與孤寂
都不知道
天空也沒有人管
鳥帶著山水飛來
飛機帶著都市飛去
你是牽著鳥翅與機翅在飛的
那條線
飛到接近太陽出來的東方
另一條線
接著從萬里長城
揮出來
帶著大自然的風景與
起伏的歷史
滿天飛
飛到鳥翅與機翅
都飛不過去
另一條線
便從茫茫的天地間
飄出來
閒在那裏
這三條線 握在你手中
已是三條最長的鞭子
地球要凹到底
凸到頂
去到○
都真的是鞭長可及了
二
看天空與曠野寫下合同
你將無數剛柔的
疊層與色面
建築入絢麗雄偉的型構
水墨流過
便是東方的山水畫
幾何圖形進來
便是西方的立體造型
如果流過谷底的科羅拉多河
是弦線
裝在二胡與小提琴上
都一樣拉出最原始的
音色
音階
與回響
世界便好看好聽的
拉在一起了
那裏來的東拉西扯
東吵西鬧
亂成一團
看不清聽不楚
至處是視覺強暴
聽覺強暴
三
大峽谷
你驚人的深度
帝國大廈與紐約商業大樓
聯手也摸不到底
下去是沒有階梯的沉靜
再威風的凱旋門
也無法從那奧秘中旋出來
長期的沉思默想
一塊塊靜觀的石面
都是鏡
凡是影像
都逃不掉
最奇異的
開始都是眼睛在說
後來是寧靜自己
發出聲音
叫周圍空成山水畫中的
留白
怎麼說 還不如不說
四
大峽谷
再大的地震
也未裂開這樣大的口
你白天銜住太陽
晚上銜住月光
晝夜便有用不完的光
歲月也一直在光裏走
有好看的樣子
讓有形無形的彈片
都轉化為剛性的岩層
柔性的葉片花瓣
將畫面與結構重新組合
把坦克車與垃圾車
通通換成遊覽車
在風景裏開
大都市兩排建築夾住的
是一條花街
大峽谷兩邊岩壁夾住的
也是一條花街
管它走來紅男綠女
紅花綠葉
都一同走回自然
給原始看
五
大峽谷 為裸出真象
你撕開胸 挖出心來
給天看地看
當你開口說愛
那闊長的嘴
如果都吻過
那將是世界上
最長的一條愛河
最遠的一條博愛路
當你開口說痛
所有無形有形的
大小傷口
都跑來
也說不盡
最後都說成
亨利摩爾雕刀下
一個個奔馳在旅途上的
車窗
六
大峽谷
倘若你是世界上
最大的掩埋廠與焚化爐
埋下去的也只是感性的抒情河道
理性思維的岩層紋路
將世界焚化 冒出來的
也只是雲霧
不是濃煙
過後 仍是明麗的風景
藍藍的天空
從不污染
即使在風雨交加的動盪時刻
一切失去方向感
風歪雨斜
眼看周圍
跟著倒的籬笆
你仍以岩層堅忍的斜面
忍過去
留下一塊最美的滑板
給腳站不穩的世界
滑落
你仍直望高處
七
大峽谷
深藏不露而露
你不是偽裝的陷阱
而是深層世界的坦誠
凡是危崖絕壁
都預先告訴眼睛
走近腳下也響起警鈴
安全率較身邊的隨從還高
至於驚險與驚奇
那是開在谷底
兩朵最美的花
要站在崖邊
才能看見
若懼高怕深
便跟隨導遊與遊客
在安全距離裏走
照著旅遊的平面圖
定好的路線
走回市區
擠入購物中心
穿越誰也不認識誰的人潮
去找自己的旅館
關在房裏
平躺下來
底下也是一個大峽谷
不到半尺深
埋了不少人
八
行程來與去
世界一直在旅遊
鐘擺間 有走動的橋
兩腿間 有走動的橋
世紀末也是一座走動的橋
吊在現代與後現代之間
邊走邊搖
邊搖邊幌
大峽谷 你呢
把整座天空架牢在兩崖間
有人說
它是一座空橋
沒有人走
有人說
看得見看不見的
上下左右都在走
其實 它是自由與空闊
把世界裸開來看
看人
拉
著
都市
拉
著
田園
拉
著
荒野
在茫茫裡走
九
沿著深度走下去
順著高度走上來
大峽谷你垂直的視線
同地球的軸直在一起
下端碰到地
上端頂著天
只要跟著地球轉
無數變化的圓面
便在時空的縱向與橫向裡
旋成停不下來的螺旋塔
所有的眼睛都在塔上
看前進中的永恆
往那裡走
1993.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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