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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日 的 底 流
●巴士上的悲劇
快被推入晚境
退也退不出來的中年人
仍去抓巴士上的拉桿
當一輛流線型私包車閃過去
一股冷風使他自覺是撲錯太陽的方向了
上帝看見 托爾斯泰也看見
他的眼中 仍喘息著地產官階與風夜裡的燭影
上帝看見 安徒生也看見
放學回家的小學童們是玩具店的流動招牌
他們飛溜的眼睛是唱歌的鳥國
上帝看見 還有誰也看見
在夕陽與晨曦交錯的光裡
聖誕紅與薔薇的紅河向春冬分流
一端在燃燒 一端在熄滅
●俯視在陰暗裡的銅像
在豆漿油條的交響裡完成早晨
然後到聯合報第三號密室打一針嗎啡
讓香片與新樂園像陪酒一樣
陪完那走廊式的公文的寂寞
當太陽被時針指在天頂
他便去把頭埋在餐盤裡
將冷了的自我抓住
琴與島的世界
閉上眼捕光的日子
它們都是繫不住的雲 長不出麥子來
於是在下午六時以前 屋裡仍借用上午的佈景
他仍被推倒在那塊比墳誌還啞默的椅背上
讓鐘擺來回擊倒在那似門一樣開關的卷宗裡
當太陽被時針指出天外
他便去把頭埋在床褥間 將死了的自我抱住
●老法蘭德
這條路 不裝置風景
鐘擺來回的獨腿也飛不起來
人們外出 總是把別人愛聽的話
如舊衣服曬在嘴的露台上
總是帶著那破洋傘似的笑 張開又收起
僅為了一些劣等煙草與一盤便餐的叫喊
老法蘭德坐在公車上 已
可繞地球不知多少回了
他大半生也交給守墳的人
一台舊印刷機 今天翻印昨天
一雙抖手在黑暗中摸不著範圍
老法蘭德昏暗的雙目 如老站長的手提燈
在雪夜裡靜候最後一班車入站
●睡著的白髮老者
雪峯上 精靈們安息了
獨有時間老人的杖聲
沿著峯下古老的冰河
一切皆已沉墜 沉墜 沉墜
再也聽不到年青獵人的槍響了
在文明名片與薪水袋裡逃亡
他已摸及那扇門 在靜與靜的默視之中
死亡在試演一次假戲
陰冷的台面上 已無可抓的景物
除了上古的蠻荒
以及原始的空曠
神啊 當鍋爐冷了 風停葉已落盡
人的詮譯 只是一隻謙和的手
在胸前所迅速顯示的一個符號?
●被折壞的三角形
巴士載滿假期開入鬧市
異鄉人在街心瞎捉年景
戰爭年代似拔掉插頭的電扇
太平日雖是一隻好看的花瓶 但靠桌邊太近
乘客們的西服與軍裝暫相隔成芳鄰
勳章下 慘痛的血海睡得似一個嬰兒
昔日 我曾是那三位
相處得很好的年輕空軍官中的一位
我們一同用人造鳥學飛 用拜倫的日子寫詩
坐貝多芬D大調入夢
相要好得如一個等邊三角形
現在他們一個在我逃離的地方亡命
一個在我流浪的島上碰山
死去
今夜在畢業同學的紀念晚會上
飛將軍們太太的舞姿 飄似克利夢裡的曲線
而我却被一輛從同學錄中開出的遊覽車碰倒
倒在兩支已冷的斷柱下
拼命拉住峨嵋山的雪景 却抓不穩蒲陽河的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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