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新娘的「離」情

時報出版新書『離』

「銀色小船搖搖晃晃彎彎，懸在絨絨的天上，你的心事三三兩兩藍藍，停在我幽幽心上……離人放逐到邊界，彷彿走入第五個季節，晝夜亂了和諧……離人揮霍著眼淚，迴避還在眼前的離別，你不肯說再見，我不敢想明天，有人說，一次告別，天上就會有顆星又熄滅……」這首由厲曼婷作詞，何家文作曲，林庭逸、韓賢光編曲的充滿幽怨離愁的歌曲「離人」，被歌神張學友唱紅了，另一位新銳歌手林志炫也有新的唱本，同樣使他贏得很多讚譽和名利雙收。

近日我在書店看到一部新書『離』，整顆心彷彿立刻揪了起來，有太多難以言喻的感慨。這本取名為『離』的書，是時報出版社出版，取材自世新大學「台灣立報」發行的一份越文報紙「四方報」，所集結的二十二篇遠嫁來台生活的越南新娘的不同身世和各種遭遇的書。

之前，另一部性質類似取名為『逃』的書，是集結了26 封逃跑越勞的投書，他們因各種原因和境況，不得已冒著被通緝的危險，離開原先的僱主，偷跑逃逸後，在「逃跑中」投書「四方報」寫出他們出走的原因和心聲，這部取名為『逃』的書，曾得到2012開卷年度評審特別推薦獎。

我從小生長在越南，雖然是第二代華裔僑民，但二十多年來從就學到就業，一直未離開過這個生我育我的第二故鄉，直到1978年才回到祖國台灣定居，我在越南也有幾位十分要好的當地朋友，偶爾會到她們家去拜訪，對她們的思想方式和生活習慣也有相當的了解。

其實絕大多數的越南人都十分勤儉耐勞，肯努力做事，也願忠於僱主。1975年越南南部發生政治大逆轉之後，南北越就完成了政治上的統一，大約經過了十年時間的過渡期後，從困頓不堪的政治、經濟和社會環境中，終於走出一條開放改革的路，但一般民眾仍然十分貧窮。

據全球經濟論壇(WEF)所公佈的2011-2012年全球競爭力報告，在接受調查之142個國家中，越南排名第65名，統計至2010年止，越南人口數約8,900萬人，GDP約 1,036億美元，占全球 GDP之0.37%，國民平均所得為1,174美元，明顯遠低於其他東協地區國家，亦較其他發展中國家低約2,000美元。據統計至2012年，來台的越勞與越配人數已超過二十萬，即是在台灣一百人中就有一人是越南人，除了來台的勞工之外，越配大多數都已成為台灣的合法新住民。

 『離』是集結這些離鄉背井遠嫁來台的越南配偶的各種遭遇和辛酸故事，篇篇都是她們來到寶島台灣後的真實生活紀事和心路歷程，雖然文章沒有漂亮的文字修飾，但每篇都好像老朋友在向你傾訴心事，字裡行間充滿了她們與家人刻骨銘心的離情，以及與沒有感情基礎的夫婿結成連理後共同生活的點點滴滴，和有著文化差異、語言不通、及不同背景的夫家親人相處的枝枝節節等……。這種用金錢購買式的婚姻，一開始就是一個悲劇，除非雙方都有善意和用心去經營，否則難有美滿的結局，有人說這是「我們的買賣，她們的一生」，說來不禁使人為之心酸。

一位遭遇家暴的越南新娘用純樸的文字寫了一首詩: 「別人用針縫衣服，而我不知如何縫補我的心，別人用錫來銲鐵，而我也不知如何銲接我的心。」她的心被撕裂了，不知如何去縫補，她的心碎了，能銲接起來嗎? 只是無語問蒼天。

 「愛的苦味」中的越南新娘寫著: 「他為何要娶我又如此待我? 我也是人啊，我有感覺也需要感情，並不是用錢買來的機器人，因為家窮和為了盡孝，我沒有選擇的權利。」在婚姻仲介的安排下，這些外籍新娘完全被物化如同商品，被挑選中後來到台灣，對自己的生命進行一次豪賭，很多情況往往都是超過了原先單純的想像，有的在沒有感情的婚姻中成了傳宗接代的工具，有的則成為家庭勞務的無薪傭人，或甚至要去謀生賺錢幫補夫家(因為夫家可能當初是借了錢給婚姻仲介來取得婚姻，婚後就必須要還債)。

「牽手走一生」中的另一位越南新娘寫她來台後與夫婿相依相惜，建立起真誠相愛的感情，兩人過著患難相扶的生活，她努力持家，養兒育女，並專心學中文，很快就融合了在夫家的生活，和家人和諧相處，可惜天不從人願，丈夫突然罹患口腔癌，她終日忙於奔走醫院和職場之間，要照顧丈夫也要兼顧家庭生計，她美麗的夢想被粉碎了，美滿幸福的生活也被奪走了。

「娘子軍旅行社」是由一位被婚姻遺棄的她執筆，有著堅毅不拔、意志剛強的個性，使這位越南新娘從人生的低潮中爬了起來，她經營一家旅行社，專門做同鄉回家的生意，由於她非常熱心並對越南的一切熟門熟路，她的專業能力受到了台灣當地人的認同，於是生意蒸蒸日上，她僱用了多位同鄉到她公司來上班，增加了服務的品質，也照顧了同鄉人的生活，她說:「女人當自強，只要肯努力、肯拼，就能克服逆境」。

在充滿辛酸和淒涼的淚水中，我們總算看到了一些暖流，但願大家願意付出同情心和愛心，善待這些遠離家園來到台灣生活的異鄉人，期盼在我們美麗的寶島，不要是弱勢新住民的悲慘世界，或是他(或她)寧可不管一切只想逃出的「牢」。

2013.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