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為我,我為人人」

感念我的父親

 

在父親節剛過後的一天清晨,住在新竹的三姊打來電話,她告訴我昨夜在夢中她見到了父親,說父親又在諄諄教導她「人人為我,我為人人」的人生大道理,她說已經不知有多少回了,她總是夢到父親一再叮嚀她這個處世道理的準則,三姊這番話使我想起已經去世滿四十年的父親。在父親剛去世的那幾年,我常在夢境中想到已有一段時間沒看到父親了,我就急忙的到處尋找他,在遍尋不獲的情況下,我總是在極度的惶恐、驚慌、和憂心如焚中驚醒過來,長夜漫漫,我常常流淚到天明。這是我在突然失去父親後的幾年間,無法面對殘酷事實的心境,但是隨著時間飛快的消逝,也沖淡了這段苦痛的記憶,近十多廿年來我已很少夢到父親,倒是母親經常到我的夢裡來,但我都是沒想到她也早己離開了我們,大多是夢到母親和我們快樂生活在一起的種種。

 

由於三姊昨夜的夢,我憶起了腦海中難忘的父親的身影及他不大得意的一生。父親雖是生長於有祖產祖業的大家庭,但他媽媽是比他的長房兄姊年紀還小的三姨太太,他的長房兄姊在家中掌管各項大權,且早已分別繼承祖業,個個都是非常厲害的角色,根本不把父親的媽媽看在眼內,並譏諷我父親是個「叉燒仔」(意指我父親是祖父多餘的兒子),我祖母只是一直在退讓不敢與他們爭,忍氣吞聲的跟在祖父身邊服侍著祖父,不幸的是在父親十幾歲那年,祖父突然去世,祖母半點家產都分不到,父親只好從中國廣東的鄉下遠渡重洋到越南去謀生,他曾從事過不少行業,經歷過太多的辛酸與苦難,在二十七歲那年,他在母命難違下回家鄉娶了我的母親,並帶著祖母和母親到越南去同創新生,但後來祖母很不適應僑居地的生活,她堅持獨自返回家鄉去,誰料回鄉後沒幾年,國家就發生了分裂,由於政治制度的不同,父親和祖母從此失去了聯絡,父親的心中也從此留下了永難磨滅的痛,後來輾轉間得悉祖母在家鄉被折磨至死,父親跪在祖先牌位前痛哭失聲久久不能自己,這些事情是發生在我還未出生或還是在襁褓中,母親在我成長的過程中,不止一次的告訴我家中過去發生的故事,但我從來不敢向父親問及起,只是總看到父親的鬰鬰寡歡及偶爾大發脾氣而感受到他內心的哀痛。

 

其實父親小時候只是在私塾讀過幾年古書,而且他一直在經商,但他對文學有極大的興趣,經常在吃過晚飯後約三兩知己來家裡一起吟詩作對,曾參加徵聯比賽,勇奪冠軍,並得到出頭聯的德高望重名耆梁寒操的賞識,特地賜以親筆書寫父親的得獎對聯「古樹籠煙山潤雨,大荒湧月水連天」,並以「壯闊無倫」四字譽之,此墨寶現為五哥收藏,而我的書法老師徐旭陽亦為我書此聯給我留作對父親的永恆紀念。

 

父親的一生由於曾吃過太多的苦,因此他經常教導我們很多人生的大道理,希望我們有所警惕,做個堂堂正正的人,譬如他教導三姊「人人為我,我為人人」的道理,三姊領受教誨時,可能並不知道後來她因感悟藍丁格爾偉大精神的號召,從護理學校畢業後一直從事護理工作長達三十多年,後來她從台北榮民總醫院退休後,還繼續與朋友合夥開辦養老院,這段期間三姊從早忙到晚吃了不少的苦,可惜後來她被合夥人倒債所累,不但白白辛苦了好幾年,還賠了不少金錢,但是在結束養老院的工作後,她回歸家庭得到至親的一致肯定,這些年過著舒適休閒的正常生活,三姊雖然辛苦了大半生,但她的內心是充實和豐足的,她確實貫徹了「人人為我,我為人人」這句名言的宗旨,並履行及實踐了父親的遺訓,這點使我由衷的感佩她。

 

    「人人為我,我為人人」All for one, and one for all這句名言在我們日常的生

活中,相信大家都耳熟能詳,有人說這是瑞士人的傳統座右銘,也有人說這是出自法國大文豪大仲馬的名著《三劍客》(又譯作《俠隱記》、《三個火槍手》或《三槍俠》)中的一句名言un pour tous , tous pour un「人人為我,我為人人」,據說故事中的三劍客

 (Athos阿多斯、Porthos 波爾托斯、和Aramis阿拉密斯)就是奉此句名言為行事的準則。

           姑勿論其出處,「人人為我,我為人人」確實是一句激勵人心的名言,意思是「我們誠心去幫助別人,他人也會樂於幫助我們,透過互相的幫助和彼此的倚靠,才易達至成功的目標」。感謝父親的教誨,他使我始終以樂觀的心境,盡自己的能力去幫助身邊需要幫助的人,施恩並非圖報,只求內心得到平安和快樂。

 

                                                                                                    2014.8.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