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棉寮華文作家迎迓詩人鄧超文

 

(2017)月間友佳宗兄用手機LINE我,告知前越南堤岸穗城學校校友、旅加越華詩人鄧超文兄將於九月來台,台北越棉寮華文作家們獲悉後非常欣喜,決定設宴迎迓。我與鄧詩人雖素未謀面未得識荊,但透過美國芝加哥風笛詩網,早已久仰他的才華,彼此神交多年,此次得此機緣在台北相見,實在應感謝主的安排。

 

鄧詩人此次來台,是參加旅行團遊台八天的行程,首日就安排他們住在桃園的飯店,接著是環島旅程,因此我們為見面時間(Joe's Time)與地點真是煞費周章,928(適逢教師節)中午一時,我和外子趕到台北101大樓恭候鄧詩人,甫見面我立即上前與他親切握手並摯誠致謝,因為我每次出書,鄧詩人必賜詩予我,精神上鼎力支持和鼓勵有加,使拙作蓬蓽生輝,增光不淺。此時見他果然文雅倜儻,一派詩人風範,是個彬彬有禮的謙謙君子,我由衷的十分感佩。

 

由於越棉寮文友們是約定在傍晚六時在北市捷運板南線市府站2號出口處集合,到附近餐廳與鄧詩人相聚並共進晚餐,故中午和下午時間就不好勞煩他們了,我和外子與鄧詩人午後就近同遊國父紀念館,傍晚時才趕至集合地點與文友們相見歡。此次出席歡迎宴的文友,除我與外子之外,還有草聖黃友佳、林亮名書畫家、林建民理事、穗城校友曾肖蓉、廣播界俏佳人沙菲小姐、及來自澳洲的名畫家楊衍柏等,眾人難得相聚暢談甚歡,有聊不完的話題,氣氛相當融洽,席間大家特別想知道鄧詩人當年逃難的經過,說來有如震撼人心的電影情節呢!

 

原來在南越易幟後,越共打資產買辦(清算商家),鄧家因有店面租賃給商家而被牽連,遭到大事搜查,竟在一個老舊貯物櫃內搜到三面法屬時期的舊旗幟,而認定鄧詩人是反動份子,拘拿入勞改營勞改,入獄後的命運如何無人知曉,歸期也是遙遙無著,他的妻兒見情況愈來愈不好,遂決定帶子女先行搭船偷渡出境,幸好她把握到最佳時機,順利並成功安抵香港,並得到港府暫時收留,後又獲接納移民到加拿大。

 

鄧詩人在妻兒偷渡出境的數週後,在獄中以金錢賄賂獄官而獲得釋放,出獄後他與胞弟決定也一同循海路逃亡。所謂人各有命,逃難的際遇各有不同,鄧詩人與胞弟命途多舛,竟是災難連連,第一次落船後未駛出越南領海就因船隻機件失靈無功而返,第二次偷渡時,因公安收受了後來加入的另三百多名難友大批黃金後,公開護送他們的船隻離開越南海域。但是船隻能夠出境及航出公海並不等於就可平安逃出生天,想不到真正的災難此時才正式開始,這艘超載將近一倍的木船在驚濤駭浪的南中國海上,除了要克服無情的風浪,他們還遭遇到五次海盜輪番洗劫,各人不但身上物全被搜括精光,還目睹泰國黑心海盗將船上婦女隔開,對她們進行無人性的獸行侵犯。

 

鄧詩人和他的胞弟在怒海中幸而大難不死,以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難船終於開到馬來西亞外海的鑽油平台附近,他們猛向鑽油台人員求救,但遭到拒絕,不肯伸出援手,說明除非他們有面臨立即性危險才答允救援,難友們想到在此情況下惟有以破釜沉舟方式作生命賭注的一搏,合力將木船船底鑿破,海水迅速灌入船艙內,整艘木船登時立即向一邊傾斜,鑽油台人員眼看如不施救就要出人命了,只好一邊往半傾斜狀態的木船放下繩梯,一邊打撈不幸失足墜落海中的難友,此時大家紛紛蜂擁拼命攀著繩梯爬上鑽油台,雖然全數難友獲救,但此時還不是可以開心高興的時候,原來還有另一個劫難在後頭等著呢!大馬軍方以小船接他們到內陸後並用軍車載他們到某漁港附近的一個廢棄足球場內安置,球場雖無圍攔,但有軍人持槍看守,原來球場內早已住有一千多名難民,加上後到的他們六百多人,即是這個廢棄球場內此時已住滿了二千多人,顯得非常擁擠,聯合國和紅新月會雖有到來分發食物,但對難民們露天蓆地、日曬雨淋、吃喝拉睡在一個不夠住的空間,卻是視若無睹。

 

後來大馬軍方可能向聯合國勒索不到充裕的難民安置費,又對難友們索賄不果,竟狠下心來,強押著球場內的二千多名難民分別登上他們準備的四艘木船,再將船隻用纜繩牽綁,由軍艦強行拖出公海,途中甚至用高速的害命式旋轉來拖行四艘木船,船隻高速旋轉行駛立即在海上造成巨大漩渦,大馬軍方顯然是要置他們死於海中,難友們見情況危急拼命用斧頭奮力砍斷纜繩,斷纜時繩索如一條飛鞭橫掃海面,實在驚險萬狀,船上幾位有水手經驗的難友,同心合力掌穩住船舵,使難船脫離那個危險的漩渦,軍艦見難船駛離竟向他們開槍放砲攻擊,幸好天無絕人之路,難船終於僥倖地脫險逃出魔掌,此時其他另三艘難船則已不見蹤影,危急中各自逃生也不知其下落了,大馬軍方如此冷血殘酷的行為竟與泰國海盗暴行如出一轍。

 

脫險後,鄧詩人與同船難友此刻只好又再跟著木船在茫茫公海中繼續流浪,在這段期間中,有數名難友因捱不過萬苦千辛在船上告別人生,同船難友只好將他們的屍身投入大海中,後來這艘多災多難的木船,開到了印尼附近的外海,並接近一個荒島(後來才知島上有少數島民),可是不久卻發現有一艘印尼巡防艦擋在前頭,難船此時已別無選擇,沒有退路了,只好拼命地高速直往巡防艦衝撞過去,艦身被難船撞凹了,但它竟出乎意表地慢慢往外移開,難船遂乘機向荒島搶灘,當難船擱淺在離岸約百餘公尺的珊瑚礁時,難友們紛紛跳下船涉水登陸,因為這是他們活下來的唯一希望。後來他們就在這個島上展開將近一週近乎原始人自力求生的生活,箇中艱苦不言可喻,也有難友因體力不支及因生病缺乏醫療照顧而死於島上。後來聯合國難民署派員到來登記之後,難友們就有了基本生活的補助,如分發帳篷、食物和生活日用品等。數週後又安置他們到民丹島的一個正式難民營。鄧詩人在島上難民營終於與香港的舅父聯絡上,知道妻兒已獲移民定居加拿大(妻兒離港赴加的日期剛巧是鄧詩人的難船被大馬軍艦拖出公海的同一天),他與胞弟遂以依親證明,得到加拿大政府優先允許他們的移民申請,終於如願飛抵加國與妻兒閤家團聚。

 

人們常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鄧詩人經過這麼多災難,克服了諸多嚴苛考驗之後,如今劫後重生,在加國與家人團聚並安享晚年,真是皇天有眼、主的眷顧,他的逃難故事雖已過了三十多年,聽來依然令人驚震不已,此時我們在台北歡迎鄧詩人的宴席上,大家謹以虔誠的心,祝福他於風雨過後又見晴天,重生後在加國生活如意,永遠快樂和幸福。

 

                                                                                        2017.9.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