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撃電殛般的痛     2023.07.29

雷撃?抑是電殛? 剎那間那陣劇痛，使我的心臟彷彿快要停止跳動，眼前陣陣的天旋地轉，我感到生命遽然失去了重心。不得不埋怨老天，明知我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卻狠心讓我承擔這份椎心的痛苦。病床邊機器顯示的數字告訴我們，您已決心離開並逐漸走遠，我痠軟的雙腿差點撐不起搖搖欲墜的身軀，眼眶源源溢出如泉般的淚水，我緊咬著滲出血絲味道的唇，極力想拉住您卻無法挽留得住，心頭的痛楚使我快要崩潰倒下，幸虧有兩兒的雙手支撐著，身邊的人都勸勉我要勇敢地學習放下，但有誰能瞭解我心中萬般的不忍和不捨? 爸爸！(一直以來我都跟著兩兒對您這樣稱呼)您一定知道，失去了您我心中有多麼的痛！

回顧2020年五月底，您因上腹部及背部感覺到痛，經各項檢查後得悉您不幸罹患胰臟癌，我們轉換過三家醫院，因為發現時您的胰臟腫瘤已有五公分並已經擴散及轉移到肝臟和肺部，診斷為胰臟癌第四期(晚期)，因為當時不宜開刀，臺北內湖三軍總醫院的血液腫瘤科醫師盡了一切努力，用化療配合免疫療法、並曾經併用放療配合奈米熱療來醫治您，我們一度以為您可以創造出奇蹟，因為一般來說，癌王(胰臟癌)晚期很快就會奪走人的生命，但您卻輕易度過了逾三年。我常常鼓勵您，即使數據說晚期胰臟癌五年存活率只有5%，我們只要勇敢堅持並有充份信心，在全家人的極力支持及有足夠的醫療資源幫助下，相信您自己就是那五個幸運者之一。

經過54次每隔半個月的住院化療後，您的病情已獲控制，不大覺得腹部和背部有痛，身體狀況穩定，甚至還可以常常開車帶我到處去郊遊散心和品嚐美食。最壞的是半年前，您的胰臟竟又長了一個水疱，醫師知道它的厲害，一直不敢輕易動它，可是它並不安份，逐漸增大並使您又開始感覺到有些痛，醫師不得不安排胃腸肝膽科醫師來會診，經過多次檢查後決定做支架引流術，引流後水疱已大為縮小，我們以為可以舒一口氣了。    

出院後由於您的胃口不好，因怕血糖太低而不敢給您增打胰島素，導致您突發酮酸中毒，我們是在三月十日出院，三月十一日發現您有站立不穩的情況，傍晚時立即緊急送醫，才知道這次有多危險，簡直是從鬼門關前走了一趟，在急診部待了兩天後再轉住一般病房，您的酮酸值終於恢復了正常。

在這段期間，您的病情看來很穩定，精神也很好，醫師安排您照了超音波、電腦斷層掃瞄、核磁共振，到最後還做了正子造影攝影，經過多位醫師診斷認為您的狀況到了可以開刀切除癌細胞的最佳時機，因為一致認定惟有開刀切除才能擺脫掉癌細胞的陸續侵襲，我們全家人都同意讓您選擇這個機會。

四月八日開刀後卻發現情況並不單純，醫師看到您的胃內部原來全都糜爛了，醫師本來想盡量保留住您部份的胃，但終究無法保留得住，胃和脾臟只好都全切了，胰臟尾部的腫瘤連同水疱也都切除掉了，肝臟切除一小部份，原本在肺部的腫瘤卻發現已消失，但最重要的是發現您靠近肝臟的大動脈旁邊有一些疑是癌細胞的壞東西，醫師不敢切除它，因為它太接近大動脈了，怕因而引起大出血，醫師告訴我，若是再切下去，恐怕您會在手術檯上因出血過多而失去生命，但是留下這堆疑是癌細胞的壞東西，醫師認為也是一大隱憂(後來證實這堆壞東西確是您最後的奪命殺手)。經過將近六個小時的大手術後，您住進重症加護中心，三天後再轉入一般病房，當時您的情況看來還不至於太差，我們有時用輪椅推您到戶外去走走。

從三月入院到六月下旬，您住院已超過三個多月，在這段期間，醫師顧慮到您因離家太久而心情鬰悶，曾考量過想讓您回家過端午節，希望您離開久臥厭煩的病床，回到家裡換個心情好好休養，即使是回家過幾天比較舒服的日子，對您的病情也是有幫助的。

遺憾的是天不盡如人意，儘管醫師一直期待著您若能順利進食就有機會了，可是您的病況卻很不穩定，總是時好時壞。在六月十七日傍晚大約七時左右，癌細胞突然攻擊大動脈引發您大量吐血，經急救後馬上再轉入重症加護中心，醫師盡一切努力救治您，但只是一切盡人事聽天命，因為此時您已有多重器官衰竭，病情十分危險，醫師定時給您注射鎮定劑，希望讓您在昏睡中可以減輕痛苦。在適當有效控制鎮定劑劑量的情況下，您在我們探視時有時是清醒的，您張開眼睛看到我們並以點頭的方式表示聽到我們跟您說話。直到七月十二日晚上，當我們接到病危通知趕到醫院時您是在昏睡狀態，您的病況已經急轉直下，我們一直陪在您身邊，到十時十分您的血壓、脈搏、心跳、與呼吸呈現停頓休止，爸爸！您終於不敵病魔折磨，決心撒手離開我們了。

從2023年七月十二日距今已逾兩週，我的腦海經常是一片空白，難以透過電腦鍵盤打出我心中串串想要對您說的話，但我仍然勉強著自己，努力在遲滯、破碎、又混亂的思維中，尋回您離開時那段使我極度痛苦的片片記憶，因為我堅持著必須要記錄下此段生命中最重要的過程。

爸爸！當您決心選擇離開，到另一個世界去尋覓那沒有病痛與罣礙，可以自由自在、快樂逍遙的好地方時，我告訴自己，心中雖有萬般不捨也只好學習忍痛放下，盼您能心平氣和地安心離開，到那無憂無慮、了無牽掛的樂土去。您彌留時平靜、安祥、甚至嘴角還彷彿掛著微笑的臉龐，好像告訴我們大可以放心，因為您已得到了平安。爸爸！此時此刻您一定已經沒有感覺到疾病給您帶來的諸多痛苦，並輕輕鬆鬆地擺脫掉塵世間的一切掛慮與煩憂。爸爸！願您一路好走，盼您常到夢中來告訴我們您是多麼的逍遙自在，好嗎？

爸爸！您常常引以為傲的是，家中每一個人都非常愛您，尤其是小孫女，她以額頭長得最像爺爺為榮，她說很懷念爺爺來接她放學回家的那些日子，因為爺爺帶她在回家的路上都會讓她到超商選購零食，雖然幼兒園就在我們家社區的正對面，但小孫女總會撒嬌喊累想爺爺抱她走一小段路，每次她都會在爺爺的臉龐送上幾個甜甜的親吻來致謝

，這就是爺爺最開心的時刻了。

爸爸！我有千言萬語一時不知如何能說得完，兩兒和我有個共識，選擇在2023年七月廿九日中午十二時告別式家祭後，從臺北市立第二殯儀館送您到新北市萬里區的龍巖福田陵園，那兒距離我們家不會太遠，方便我們日後去看您。安息吧，爸爸！您永遠是我們家最勇敢的一個，我相信您會在另一個世界中安頓好一切，迎接我的到來，我們將會快樂地團聚在一起，您可以策劃並完成帶著我一程又一程去遊山玩水的計劃與安排了。

再見吧，爸爸！我們心目中永遠的至親至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