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象

──臺大醫院七二九病房所見

 

還是讓牆去做那殘酷的隔絕的工作吧

 

(一)

晴明如斯 熱度穿過平伸的屋簷

進入睡鄉

那是半月形的日午

曾被粉刷與未曾粉刷的意念

魚躍與鉛沉的思想

恆有清脆冷冽之聲

寓居於沿牆而下的空間

而牆的蒼白猶有焦枯的氣息

你臥著

一叢蘆葦搖響深秋的悲歌

自你的肺腑

你將如何展開你生的驕傲

猶之風中果樹的歌唱

俯身向你

  那些明媚的清晨

  華麗或倦怠的日午

  黃昏 俱在你的髮茨間會合

你是誰 是誰坐落在歲月的馬鞍

將時間的金屑拋灑

 

(二)

沿牆而下

拋物線在你眼中成為纏身的藤蔓

因為莖不再垂直

衰頹的石柱

你的日子是一條赤裸的河床

一切告示便在如此明澈的呈現中完成

可是風依然吹送

陽光依然凜然地敘述

靜寂中你的根鬚依然在訊覓

它的土壤 你的葉仰及

天體的崇高與壯闊

你臥著

生命奧義的陀螺已不再

漫無方向的盤旋

只有 斷斷續續的水流

那條河

  (赤裸的河床哦)

在經歷與季與酷暑之後

便緩緩告退

 

(三)

衰頹的石柱

深陷的土地你的莖不再垂直

不再仰及

空氣中清涼或灼熱的滲透

  那水的柔情火的爆烈

去了 因為頭額已不再開展

生的驕傲

衰頹的石柱 在深秋

我看見你的死亡是

黃金的溶解

而牆哦 牆哦

為何它永遠做著殘酷的

隔絕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