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攤的日子

    去年某個下午，我載著其時還是大學生的小女去參加課外活動，路過陳興道街與梁汝學街轉角處，我指一戶門前的隙地對她說，那是當年我和母親及家姐擺攤的地方。

    見她饒有興趣問過不停，我也樂得回應，腦海浮現曩昔那段日子……

    南方解放，我們重獲新生，父親免受躲避兵役之苦。除了交貨到鞋店外，父親造了些皮拖鞋讓我們下午在街邊擺攤，初時還僱請舅父。

    上述人家當為富戶，屋主和藹可親，不時還與我們閒聊。念書半日制的我，下午無課。由於貨真價實，童叟無欺，生意算過得去。附近有一學弟家人開的飯館，若碰著他，肯定有所優待。

    接著我們搬到「百喜」酒樓門前擺賣，鄰近香煙攤是位舊街坊，遠些乃售中文書報雜誌的，母子倆相依為命，後者已屆中年……暇餘大家無所不談，當時我才十多歲，甚得人們照顧，我更有機會免費讀到些刊物。

    正值政權展開掃蕩小販，維持街邊秩序之時，當大家遠遠瞥見執法人員，自會互相呼喊通知。鞋子只是簡單地擺放鋪在地面上的膠布，遇情況不妙時抄起四角拔腿就跑，常丟失一兩雙。這期間在年底的晚上，我們還到「豪華」戲院四周街邊擺賣，父親別出心裁造了一些小童鞋款，很快售罄。

    後來母親在「娛樂」街市租了個攤位，只賣早上，平日我是放學後幫忙收攤。偶會遇上曾在街邊光顧的熟客，在他們說找得好苦之同時，卻讓我領悟到買賣中誠實的可貴。記憶裡有位女同學，和母親頗談得來，其家人在附近銷售日用品；認識了數位年齡相仿的朋友，惜因環境變遷，早失聯絡。

    結束鞋攤，父親讓我們在「新成」市場收售舊摩托車零件，其時我已離校轉當機器學徒，工餘幫忙出攤並看人做生意。真的挺佩服他們善於察言觀色的本領，常輕易憑其三寸不爛之舌把對方說服。

    擺攤的日子，豐富了我的閱歷，教我懂得世故人情，了解生活的艱辛……。

2019. 4. 28

刊於『文藝季刊』第廿六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