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您之後

您走了，如爸爸當年，沒留下一句遺言……。

大哥告知連日來您拒食，我去找醫生上門診候，驗了血也看不出病來，他只吩咐先讓您喝牛奶以補充營養。

揪心是您走的那天，早上我趕去取化痰藥，教會二哥及翠芳給您餵食，回家匆匆吃飯間，手機就響個不停……畢竟還是晚了，沒能見上您臨終一面。是老天爺在開玩笑，或是懲罰我的不孝？

當爸爸離開，雖無限傷痛，我尚可噙著淚；您走的那日，一下子鼻酸，它竟奪眶而出。爸爸在世乃因條件不足，未能接您們同住好好奉養，這已足令我終生遺憾；而當環境日漸改善時，我每次提出請求亦遭婉拒，尤其在您治癒肺積水後。您說住慣住熟，離不開舊街坊，我猜想可能另有原因；為了此事，我和大哥吵了幾場。

也許我平時表現未夠好，忽略您的感受；但為什麼您不給我機會，讓我盡點孝道？

八年癱瘓，諸多不便，人前您少吐怨言，只拿大哥出氣。我了解到，對於向來愛整潔的您，那種折磨已然超乎您承受。

您走了，正值疫情開始蔓延，人心惶惶之際，擇日時經大家商量，只守舖守靈兩夜。時間急促，唯至親好友、新舊街坊聞訊前來祭奠。詎料最後一晚可是天責逆子，竟下起淅瀝的春雨來，罕見的延逾兩小時。

在送您到平興和火化場的路上，我想了很多，我恨自己處事猶豫；如果當初在奉養您的事上我再花點心思，加些努力與堅持，可能事不至此……

……兒時咳嗽多病，都是您四處尋醫問藥；發燒寐中乍醒，也見您床沿不眠守候……白晝停電的那些年，開夜班回家很晚，還是您強撐著睡意等門；偶爾我帶回在巷頭買的豬肉麵包，倆母子邊吃邊聊；有時深夜趕稿，明知燈光會影響睡眠，但您也不介意亮著……而，自從我搬走後，很少吃到您燒的菜了……

今年清明，也到了您末七之期，我們把您的靈灰放在「慈德精舍」。繼而欲預訂鄰位，待盡快將父親執骨後讓您們相伴，卻因疫情日趨緊張，該事未知何時方可進行，故負責人不同意。

這段日子，我除了應做的，餘事提不起勁兒，腦子一片空白，委實寫不出東西。我變了，變得沉默寡言，老是感到莫名的煩躁，鬱結於心卻苦於無處發洩，無人可訴。

這段日子，好不容易才熬過了；真的很難做到將悲傷埋藏心底，我開始嘗試落筆，藉以傾吐我對您的思念，記下我的愧疚，但每次寫上幾句，淚水就模糊了雙眼。

斷斷續續，詞不達意……

今年的母親節，我見不到您了，此後也只能在夢中相遇 ……

2020年母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