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有懷

今年的生日，我見不到母親了……

「十月懷身苦累煎，腰酸背痛欠安眠」；也是母親強忍劇痛，冒著生命危險換來我的第一聲啼哭。人們說的不錯，誕生那天乃為母親的受難日。而我常聽家人提及，臨近我出世連日下大雨，產房附近水淹不退。

還記得兒時，生日除了有餐好吃外，母親總會給個紅包。窮人家的孩子，沒有特別的慶祝；久而，這成了我們享有的“特殊待遇”。

立足社會，有了工作，每年這一天，我不忘給雙親送上一份小小的禮物以表心意。

常受邀赴朋友同學之生日茶會、壽筵，後更可憑手機發短訊，給我記得誕辰的親友們送上祝福。「你的生日……？」曾有人好奇，我唯一笑置之，若再加追問，我則“顧而言他”。

從沒有刻意為自己慶生的習慣，故甚少朋友知道我的生日。是我向來低調，不想“擾眾傷財”，或因幼歲家貧，早就崇尚節儉？其實我只不愛鋪張，性格使然，沒法勉強。

記憶中卅多年前曾有次“破天荒”，一位唸英文夜校的同學，好意在其家中為我組織茶會慶生。

婚後數年，我置了新居，疲於應付工作及孩子的學業，回家探問雙親的次數漸疏。每年生日，妻都為我做幾道可口小菜，在家略事慶祝，當然少不了兩老。未到幾年父親棄養，母親也難請到；繼而見妻操勞，且孩子們趕著上班上課，我說索性家中用個便飯算了。當然，我不會忘記帶些吃的探問母親，但讓我痛心的是，老人家治癒肺積水不久竟成癱瘓，漸漸不大認得我了。

孩子們日漸長成，出校後已可自立，便主張外出用餐為我慶生。我雖不喜歡浪費，但“寡難敵眾”，況素來重視家庭溫暖的我，最重要皆大歡喜，別的無所謂。

「訓言在耳記心頭，無限感傷何日休」？還沒完全走出喪父之痛，母親又忍心離開我們，再度令我抱恨終身。年輕時拼搏因條件不足未能奉養二老，已教我愧疚莫名；父親辭世後，環境好轉卻始終說服不了母親搬來和我們同住。

事已至此，萬語千言，再多追悔亦枉然，徒添傷感，但又不能不想……

古云百善孝為先，美德良箴世代傳；

哀欲養而親不在，承歡定省及生前。

2020. 9. 17

刊於『文藝季刊』第三十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