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學多才  謙遜為師

——序《丁芒詩詞教學點評》

陳永昌

文藝是觸類旁通的,古往今來,凡是大家,往往一專多能。譬如唐之李、杜,宋之蘇、黃,明之唐、文,清之曹、袁,乃至現代的周、郭,莫不如此。丁芒先生亦然。

丁芒先生是我所敬重的前輩詩人、作家、文藝理論家和書法家。與歷代的文藝大家一樣,他的成就是多方面的:就創作而言,涉及詩歌、散文、小說、報告(傳記)文學和書法;理論研究方面,涉及詩歌、散文、戲劇、影視、書畫、音樂,等等。尤其在詩歌創作和詩歌理論方面的建樹卓爾不群,可說是我們這個時代的高峰之一。前幾年由江蘇文藝出版社出版的《丁芒文集》(七卷本),長達六百餘萬字,儼然一座豐碑!

就拿他的詩歌創作來說吧,無論是新詩還是舊詩,無論是數量還是品質,在當代均處於領先地位。他的新詩包括自由體、民歌體、半格律詩和散文詩;舊體詩包括古風、格律詩、詞、曲、漢俳和自由曲。真是品種齊全,應有盡有,五光十色,絢麗多姿。其中特別值得一提的“自由曲”,更是他的首創。

作為“兩棲詩人”的丁老,他的創作生涯發端於舊詩,成名於新詩,而後是新、舊並舉,再後來則致力於探索新舊詩體的融合,從而誕生了他的“自由曲”。可以說自由曲是丁老為中國詩歌的繼承和發展而廢寢忘食、殫精竭慮所生出的“甯馨兒”,它代表著中國詩歌的希望,昭示著中國詩歌的未來。惟其如此,著名學者、詩人程千帆教授讀了這些新作後,興奮地說:新體與舊體的互相排斥甚至咒駡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它們之間的繼承、滲透、融合終於接軌的時代即將或已經到來。丁芒先生的成就無疑是令人鼓舞的。”(《一部富有特色的詩集》)著名詩人臧克家先生也稱讚丁老“尊傳統,能入而又能出,富於傳統精神,這是難能而又可貴的”。(《舊詩壇上聞新聲》)丁老自己則更為明確地提出:“創新,是繼承和借鑒的最終目的。如果不是為了創新,繼承和借鑒都失去了意義。反之,沒有很好的繼承和借鑒,也就不能實現好的創新發展。”(《詩歌的繼承、借鑒與創新》)

應當看到,我國的詩學理論特別是新詩的研究理論還是相當薄弱的。而丁芒先生在這方面做出了不懈的努力,並且取得了可喜的成績。他曾先後出版過《詩的追求》、《丁芒詩論》、《丁芒詩論二集》以及《當代詩詞學》等多種理論專著,全面而系統地闡述了他的關於詩歌研究的成果,對我國的詩學理論建設做出了寶貴的、不容忽視的貢獻。

尤為可貴的是,丁老是理論與實踐統一論者。他的詩學理論指導著他的詩歌創作實踐;他的詩歌創作實踐又不斷深化、發展著他的詩學理論。這是一般的作家和學者所難以做到的。可以說丁芒先生是“學者型的作家”,也可說是“作家型的學者”,這兩頂桂冠他都受之無愧。

這些年來,丁老在普及詩教、提攜後學方面也做了大量的工作。他曾多次到工廠、學校和詩社等基層單位去開辦詩歌講座,系統而詳實地講授詩歌理論知識。他的那些詩論專著則是廣大愛詩、學詩者的極好教材,已在讀者中產生了良好的影響。

至於和詩歌愛好者的交往,更是廣泛而又頻繁,可說是遍及神州大地,甚至包括一些海外華人。他身邊更有一批詩友和學生,常相往來,切磋詩藝。

2001年起,丁老應聘為中華詩詞研修中心的導師,迄今已先後輔導過七十餘名來自全國各地的學員。這些學員中既有文學青年,也有許多離退休幹部,都是詩詞愛好者,並已具有一定的創作水準。丁老的教學態度極其認真負責,對於學員寄來的作業,不僅逐首批改、細加點評,而且每每另外寫信,談些詩外的話題,包括處世做人的道理。

丁老一向率真謙遜、平易近人,這在他的教學生涯中同樣表現出來。平時,他看待別人總是先看優點,對學員的作業也都在肯定優點的基礎上,再指出不足之處,並提出中肯的修改意見。比如,有一首題為《網上銷售農副產品》的五言絕句:“鯉魚遊上網,點擊滑鼠忙。夢寐三千載,如今賦小康。”丁老是這樣點評的:“用現代口語寫詩,並加以形象思維,是我一貫的主張。此詩雖短,倒也寫得順暢可讀。尤以第一句為好,有自己的想像。第四句原文是‘農家歌小康’,與第三句銜接不暢,故改。”短短的幾句話,既肯定了該詩的優點:“順暢可讀”、“有自己的想像”,又指出其缺點:末句“與第三句銜接不暢”,並提出了修改意見:將“農家歌小康”改為“如今賦小康”。這麼小小改動一下,果然就順暢了許多。

又如,有一首《水調歌頭無題》開頭這樣寫道:“哪裡有公道?莫說是和非。青雲沒有直路,意倦鳥知歸……”丁老對此大加讚賞:“《水調歌頭》寫得很好!我尤欣賞你撇開陳詞濫調,運用‘口語軸’。當代舊體詩壇就應該充分利用當代口語入詩才對路。所以從這兩篇作業來看,你在這方面的成就令人矚目。另一篇作業是曲,當前寫曲的人少,誤認為曲律嚴。其實我認為不慣用口語,只一味採用古典詩詞文言而成習慣,大概是其主要原因。曲最接近當代。詩詞要改造為當代的東西,不妨走曲的道路,然後再進一步寫‘自由曲’……”丁老熱情地鼓勵這位學員“撇開陳詞濫調,運用‘口語軸’”,讚揚他“在這方面的成就令人矚目”;同時借此宣傳他的運用“口語軸”的一貫主張,並指出了詩詞改革的方向和途徑。這樣由近及遠、由個例到一般,既具體又鮮明的點評,非大家不可能做到。

再如,一首題為《答張樹立同志》的自由曲這樣寫道:“說什麼公道?打什麼顛倒?現如今,誰把良心當成寶?跑官、買官、賣官——有多少爭權奪利,鬥角勾心,劍劈刀挑……”丁老首先肯定作者的“詩觀是走在時代前列的”,“不是小改小革,而是創建新體投入到當代詩詞改革洪流的最前列……說明你的改革觀念的敏銳與深邃”;並指出“你敢於寫這些,說明你的人品正直、剛毅,以詩匡世,激進觀點鮮明”;接著又具體分析了這首自由曲的成功之處及其理由,讓人讀後心悅誠服。

當然,丁老對學員的作品也不是一味鼓勵、盲目吹捧。對於那些帶有傾向性的毛病,他會毫不客氣、一針見血地指出來。例如有一首題為《老牛》的五言絕句:“拂露犁田去,披星返小棚。冬糧十擔草,垂老尚躬耕。”丁老的評語是:“《老牛》寫得一般化,缺點是太實,缺少詩味……詩的品位不高。”分析其“主要原因,沒有把它作為詩來寫,只是照生活原型作了格律化的敘述”。指出修改的方向是:“應另尋找‘突破口’(角度),自行立意,用意象化手法來寫。”

丁老在為學員修改詩作後,往往寫上這樣一些語句:“不知這樣改,當否?”、“這樣修改,您意如何?”、“我一時想不出更好的句子,您還可再斟酌。”瞧,他完全是把自己和學員放在平等的位置上,以商量的口吻來說話,絲毫沒有導師的架子。這對於一位已屆耄耋之年的著名詩人、學者來說,如此謙恭,實不多見。

不僅如此,每年春節之前,丁老總要給學員寄上一幅自己的書法作品,表示節日的祝賀與對學業的勉勵。這樣厚待弟子的老師,在中外教育史上恐怕都是少見的。

本人有幸得識丁老二十餘年,從他那裡學到許多寶貴的東西,無論是作詩作文,還是做人方面,均受益匪淺。我相信通過這本《丁芒詩詞教學點評》,會有更多的朋友得與丁老相識相知,並且也會和我有著同樣感受的吧。

 

                      2014-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