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吆喝聲 2021.3.6

每個深邃的夜幕裡，除了行人、車輛越來越稀外，偶爾在某草叢中也傳來蟋蟀歡呼聲。然而，另一種聲音劃破了肅穆的夜空，於大街小巷迂迴，它似乎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傳來了又傳去，那麼淒涼、清脆，卻扣人心弦而要嚮往。

「海帶蕃薯綠豆甜湯……喲唷！」今晚那種聲腔又傳喚，前些時間，每次聽到此聲音總令住在公寓中的美籍華裔研究生好生耐煩。他叫彼得•謝，為了要完成碩士論文，而論文內容有一部份提及東南亞歷史與文化的變遷，他從遙遠的美國來越南並在一間有十八層樓的公寓租居，為了方便出入他租下了第一層。

起初每個夜晚他都被似唱歌似吆喝聲音擾亂得沒法安靜，直到那聲音遠離近廿分鐘，他的情緒才能穩定下來繼續作業，但此時眼皮卻沉重如鉛催促他入睡，但時間一久，反而覺得沒有了這聲音他會覺得不習慣、不能入眠，而且這種吆喝聲，他擬如一個報睡的時鐘

，每當聽到了就知道午夜已經來了，可以上床睡覺了，睡覺前他必會輕輕效仿吆喝的腔調

：「海帶蕃薯綠豆甜湯………喲唷！」然後才合眼睡著。有段時間，他特意到窗前往下看

，隱約看到吆喝海帶蕃薯綠豆甜湯的是一少女人，每次吆喝，這少女時仰頭向上、時而把臉向著街頭街尾吆喝，而她的聲音在這夜籟靜肅的午夜顯現得特別宏亮且淒淒甜甜的。

今晚彼得在房中踱來踱去，不時望著掛鐘，似乎在等待著什麼？是了，他在等待那似唱歌似吆喝的聲音，並決定今晚要嚐試一下海帶蕃薯綠豆甜湯。他倚窗想著：「那個吆喝聲，那個女人，那個擔子，就是那麼勤敏，走過了不知多少大街巷道，那麼艱辛，為的是什麼？還不是為了穿衣吃飯。一個笑容、一聲吆喝就是那麼震盪人心，她的吆喝聲就是那麼可憐！那麼心疼！那麼麻痺人心！」終於那似唱歌似吆喝的聲音由遠而近地充塞空間了。

彼得帶著滿懷興奮的心情跑到樓下迎接賣海帶蕃薯綠豆甜湯的少女，當面對著拐著海帶蕃薯綠豆甜湯擔子的人時，他愣住了，不是少女而是一位阿嬤，他好尷尬、好難堪，賣海帶蕃薯綠豆甜湯阿嬤的聲音打破了他矜持的心態：「先生！來一碗吧！」他心中想著：「我怎麼了？是來吃甜湯嘛，不是來看美女喔！」彼得笑一笑以掩蓋不知所措的表情，然後叫了一碗吃。

觀察一下擔子，他發現這確實是那少女的擔子，怎麼今晚變成了一位阿嬤？由於好奇心催促他再吃一碗，就和阿嬤搭訕起來，在阿嬤的談話中，彼得知道那少女是阿嬤的孫女名叫做阿水，今年十九歲，是經濟大學二年級學生，前些日子，因阿嬤身體不舒適，阿水幫阿嬤挑擔子賣海帶蕃薯綠豆甜湯，一挑就挑了近四個月，現阿嬤病好了，不想耽誤了阿水的功課就自已出來繼續叫賣。

彼得一邊聽一邊唯唯諾諾，似懂非懂的，突然彼得問:「水姑娘幾時出來賣，想跟她做朋友……。」此話一出，彼得頓覺臉頰燙燙，懊惱自己失言，就趕快付錢轉身飛快地跑回樓上。回到了樓上，更覺自己的行動有點莫名其妙，他喃喃自責：「我不是女生，為什麼這麼害羞，」他來到鏡前望著鏡中的自己說：「你是一個男生，你只想嚐試一下海帶蕃薯綠豆甜湯的味道，就是這樣，知道麼？」然後對著鏡子傻傻地笑後就跳上床上睡覺，合上眼輕輕效仿吆喝的腔調：「海帶蕃薯綠豆甜湯………喲唷！」

不知不覺已過了逾一個禮拜，「海帶蕃薯綠豆甜湯………！」仍然在午夜時分迴響，彼得已不再關心了。彼得的論文也快寫完，故今晚的心情特別舒暢，數一數日子都快到限必須回國了，正想著突然被「海帶蕃薯綠豆甜湯……… 喲唷！」的聲音敲破，彼得「咦

」了一下，覺得今晚的聲腔好熟悉，然後神經質地：「喲唷！喲唷！」更令他驚訝的是樓下傳上來的呼喊聲：「一樓碩士哥哥吃甜湯麼………？」彼得不假思索跑到樓下喊著：「給我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