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加拿大詩人嚴志章聚

 

  是次加拿大詩人嚴志章返越,20131121日,我們在一個為兒子討媳婦的朋友喜宴場合見面。詩人風采煥發,穿西裝反領,比去年在西雅圖相會時年輕得多,尤其在應邀回來參加校友聯誼會一眾歸僑同學中顯得文質彬彬。

   去年,旅美期間落腳西雅圖,朋友張德貴電知加拿大的嚴志章,詩人得悉我在西雅圖,立即乘搭灰狗號巴士趕到西雅圖與我相會,聲稱:自從1960年驪歌高唱,在烽煙歲月中各奔前程,相隔漫長的52年,直至2008年在網站偶然重逢,恍若隔世,而且得悉故人志同道合,互相傾慕,以此不遠千里作成這一機不可失的會晤。

   在西雅圖,好幾位跟志章兄熟稔的朋友邀他到家作客,詩人婉拒,說什麼都要跟我在一起,我們暢談三個晚上,直至凌晨三時才各自安睡,如此隆情厚意,實在難得。

   參加婚宴之後隔一天是23號,那個早上,我和志章吃完早餐,橫豎無事,以摩托車把他馱到家中小坐,兩人無所不談。志章說:越南舉行的婚宴場面真的了不起,在加拿大吃喜酒純粹吃喝,絕對沒有像越南加插歌舞表演讓你欣賞,因為那是要付許多錢的玩意。可越南的筵席,菜餸叫人吃不飽,正如主人家致的謙詞:酒微菜薄。我答道:在胡志明市,婚宴無論搞什麼噱頭都不被另外抽稅,因此花錢不多,至於吃喝,因為氣候燠熱,菜餚雖然寥寥數道,倒有吃不光的場合,來賓主要是吃酒,吃得七顛八倒多的是。

這一席話竟然拖長至下午二時,便飯後突然想起自己的白襯衫已舊,晚上的校友聯歡必須穿西裝,白襯衫太舊不成體統,這便邀志章上街,一來可以買襯衫;二來好讓志章對越南許多新區略為了解,一舉兩得。

   交談中得悉志章童年時住在決勝村,問他回過決勝村沒有?答稱:一別半個世紀一直沒回過。於是我興致勃勃地索性馱他跑到自由新舊村和決勝村。我們是小學時的同學,每個人的童年都有許多回憶,將近到自由村時,我指著一條街告訴他:這是我們小時候撈打魚有一道鐵橋的地方,鐵橋早拆掉了,河流變成臭渠道。轉過另一條街,我又對他說:這就是你們從決勝村過來上學的那條黃泥路。他如夢方醒問:就是那條滿是野生珠心果的黃泥路嗎?我答:是的。

   抵達新和東路現今是團結村的自由新村,直達團結學校門口,我對他說:這就是我們的母校。此刻,學校正在上課,大門關閉,我們更不停留,繼續朝自由舊村跑,過了舊村,沒多遠該是他童年住過的決勝村了,可志章完全沒有印象,甚至他當年的家在哪一個方位。

   志章對我說:讀完中學沒多久已屆軍役年齡,輾轉到金蘭灣落戶,因此對少年時住過的決勝村再沒印象,何況這地方的建築突飛猛進地發展!是的,我和他走到決勝村後面,見到的是雨後春荀似的建築物,問他:記得這地方有個大水塘嗎?曾經溺死許多貪游泳的小夥子。現在這個新區有個名稱叫做火箭。

       志章感嘆地說:越南的發展可謂一日千里,可以媲美當年的亞洲四小龍。可惜胡志明市範圍雖廣,成千萬人口擠在城市中,發展必然會有極限,一旦到了極限,就像亞洲四小龍一樣,再不備受稱譽了。聽他這麼說,我也有同感。然而,這畢竟是天塌下來的事,何必多所關心,自尋煩惱?

  當天晚上是自由學校校友在順橋酒樓舉行聯歡的晚會。我代柬邀請幾位詩友包括浮萍、故人、金不換、小樓、曾憲智、葉華興,另外還有寫文的黎西,圍坐一桌,余問耕與石羚走教育界,也被大會邀請了。嚴志章就在當晚跟大夥兒打了招呼,連連碰杯。我因而有感,賦七律一首,詩曰:

文曲星從加國回,古新體併一身偎。

風流儒雅詩飄逸,墨洒溫柔客奉陪。

馳騁文壇聲鵲起,縱橫學海鬢霜催。

去年灰狗情猶記,今日西堤會酒魁。

   校友聯誼會完滿結束之後,我夫婦邀請歸僑同學(包括詩人嚴志章)近廿人聚飲於座落西貢舊“軍務市政廳”原址的南部燒烤餐館,結賬時才三百多萬,詩人認為這兒價廉物美,環境舒適,極為滿意,透露很想在這餐館招待詩友。及至次日,志章電請我夫婦替他在南部燒烤館訂座,說是晚上要招待當年一起任教的同事,懇請我夫婦作陪,仍未改變要在該燒烤館宴請詩友的初衷。

   生活在胡志明市,我習慣了每週都約詩友出來喝啤酒兩三回,這些天為了陪伴志章,不得已把這習慣放下,心底竟有辜負杯中物的感覺。那天是27號,在我家用過中飯之後,徵求志章的意見:喝啤酒好嗎?難得的是志章回答:好的,我可以陪你喝一點兒。

   提起喝啤酒這玩意,有人說:胡志明市的酒家有正式營業執照的超過六千戶,要是每天換一間酒家,十年還沒能回頭帮襯,這個說法一點也不誇大。堤岸的各大酒樓都有小食部,可咱們喝啤酒通常只兩三道小菜,以啤酒為主,上大酒樓無異顯得小家子氣,而且時間拖長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最適合的是一般酒肆,所謂酒肆無非燒烤店而已。

   在胡志明市喝啤酒,最時興的是燒烤店,例必有一位迎賓小姐,加上女服務員青春活潑,殷勤地為你斟酒,而且所費無幾,一瓶喜力才二萬二,何樂而不為?比起五星級的銀亭酒家五萬五這個價錢,貴得實在令人心疼!衡量自己的口袋,還是燒烤店化算。

   我曾經帮襯過許多酒肆,最遠的是火箭區的才英燒烤,可每次喝得微醉騎摩托回家時,竟然迷途,幸而還算知返!漸漸引以為戒。幾個月前,得知距我家不遠的309燒烤店開張,環境清潔,價格合理,這便成為該店的常客,主要的原因是沒有迷途之虞。

   難得志章同意陪我喝啤酒,我自然把他請到309酒肆,開了一間VIP房,更通知浮萍、故人、金不換、黎西幾位,大夥兒一起喝酒論文,其樂融融。帮襯過309之後,可能詩人覺得309比南部燒烤餐館更理想吧,低聲地對我說:決定選309酒肆作為招待詩友的場所。

   志章鍾情於309酒肆原因何在,是否迎賓小姐美麗?女服務員妖冶?我不知道。一般來說,西貢(即胡志明市)曾經遭受新老殖民主義的統治,南國佳麗的衣著充滿浪漫色彩,比西方國家有過之而無不及,跟咱們華社女子更不可同日而語。我到過香港、中國,沒碰上夏天,見到的女子衣著都密密實實,想來因為天時寒冷之故!反之,越南南方的胡志明市天時燠熱,男人在家打赤膊司空見慣(當然不應在街上跑),女子穿著薄得透明的衣衫甚或稍露乳房,在新平街市就屢見不鮮,甚至上了年紀的老大娘也照穿不誤,人們見慣了習以為常。

        309的迎賓小姐美艷大方,一襲薄如蟬翼的越南傳統長衫,毫不掩飾地露出半個乳房,裡面的胸罩若隱若現,正人君子只須見怪不怪,對這種招徠有術的裝束視若無睹又有何妨?我既作如是想,相信志章也不例外。

詩友聚會309酒肆之夜終於到了,包括志章與我的兩位同學,將近廿位,大夥兒邊吃邊談,話題自然離不開詩文,繼而談到榮字的讀音。這個榮字,廣東人讀詠而廣西白話則讀庸。我提出證據:榮字平水韻屬八庚,廣東人保存古漢語發音讀泳;反之中華新韻榮字屬十八唐,必須讀庸。顯然是古漢語和現代漢語兩種不同的讀法。後來又論及項和傅兩姓,原來康熙字典裡面寫得明白:項字除了原有的胡講切,還可以讀成胡孔切;傅字除了原有的方遇切,還可讀成芳無切。

       是次詩人嚴志章返越,我幾乎大多數時間都和他在一起,記得在西雅圖跟他接觸,似乎沒見他喝過啤酒,可而今的他,啤酒喝了五七瓶,竟然面不改容,還謙虛地說:今天喝了三瓶,真的太多了,太多了!

 

                                                                                2013.1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