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境瀕臨春又回

(越南公安電視台凌晨前述說的故事)

 

  十七歲那年,我結婚了,新郎是情投意合的阿強。

   雖 然不是大家閨秀,也算不得小家碧玉,可我的樣兒得天獨厚,沒錢塗脂抹粉,倒能吸引狂蜂浪蝶,因為我擁有的是青春,充滿活力,年方及笈,相識的男孩子願意追求的多到難以勝數。那時候,國家還實行包給制,生活很困難,我跟父母住在國營公司的集體宿舍,由於長得美,一顰一笑都迷人,上中學時,追求者太多,應付頗 感疲於奔命,整天吃喝玩樂,功課自然疏懶不及格,因而輟學結婚。

在芸芸眾生之中,我選擇阿強委託終身,阿強的父母並非高官,環境倒很富裕,可我們的婚姻竟遭受阿強家人反對,理由除了門不當,戶不對,還嫌小倆口太也年輕。

年 輕人倔強的個性叫我倆不向環境低頭,把家長的反對置之不理,在外面租房子築巢,自以為建立幸福家庭輕而易舉,哪裡是天塌下來的大事?然而一年後,我為阿強產下麟兒,問題來了,阿強去打工,收入一向僅敷餬口,有了孩子,我再沒空幫補家計,家庭開支卻突然增加,育嬰奶粉不可或缺,大人不吃,孩子嗷嗷待哺,這叫 貧賤夫妻百事哀,偏偏家公家婆置之不理,於是這段經不起考驗的愛情就被麵包打得稀巴爛,阿強回到父母伸出的翅膀,獲得保護,我這不被承認的媳婦,離婚之後,自然捨不得孩子,把他帶回娘家。

曾經滄海的我還未到廿歲,少婦的魅力更加美艷不可方物,不久之後,遇上了阿松,阿松為我而顛倒,要和我結婚,他說:“我愛妳,更愛妳的孩子,我就做妳丈夫,做孩子的爸”。

阿松只比我大兩歲,未婚,他對我的愛令我感動,可是令他父母感到傷心,毅然反對,就像以前的阿強父母一樣!我這命定的遭遇能夠怪誰?自己畢竟是結過婚的女人。

我本來不敢答允阿松的求婚,這分明是重蹈覆轍,然而經不起阿松苦苦哀求,這便相信他對自己有真情,於是歷史重演,同一劇本,只換一名男角,我和阿松租賃房子雙宿雙棲,因為阿松父母對我這媳婦不予承認。

明 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困難的環境把我歷練得堅強,我對阿松千依百順,決心做個好妻子,可是經濟拮据始終是幸福的障礙,我雖然受得了,阿松卻在接觸婚姻生活之後,被現實打垮了,一撅不振的阿松被生活擔子壓得透不過氣,唯有向父母懇求,由於米已成炊,家公家婆同意小倆口加上我的孩子搬回同住。

搬回夫家,跟家公家婆同住,從此不必付房租,減輕負擔,這應該是好事,誰又料得到竟是悲劇的開始?可這人生轉捩點露出的曙光令人喜出望外,我再無思考餘地,因為那是唯一抉擇。

我 決心做一個好媳婦,家庭細務用不著家婆吩咐,打理得井然有序,家公家婆越來越接受這個曾經被嫌棄的媳婦,教我感到前途一片光明,誤以為幸福就在眼前,為了體現自己能幹,我更在街市附近擺攤賣蔬菜,每天都賺一點錢,可以幫補家計,餐桌上的飯菜比此前豐盛得多,尤其蔬菜都是現成的。

阿松依舊上班,儘管許多時候遲歸,我也信任他,從來不過問他的行止,而且也用不著管他所得的薪水,因為這是一種感恩的想法,不是阿松的賜予,苦命的我哪有今日的幸福?

幸福的日子一天天降臨,我正在陶醉時,卻偶然發覺阿松染上了毒癮,不問可知,阿松一定因為交友不慎,被朋友誘騙吸毒,直到我發現時,毒癮已深,家公家婆都知道了,阿松行藏敗露,也不再掩飾,毒癮發作,他呼天搶地,我徵得家公家婆同意,暗中購買鎖鏈,趁阿松熟睡時把他鎖定。

用不著把阿松送去戒毒所,這個辦法倒也生效,儘管阿松大肆咆哮、掙扎、咒罵,一家人置若罔聞,視而不睹,這個辦法終於治癒阿松的毒癮,經過一段時日靜養,阿松雖然失了業,總算挽救了他的一生。

這 之後,阿松每天都托詞去找工作,我必須塞給他一點錢,可是合意的工作總沒找到,錢還要不斷塞給他,有人說:“吸毒的癮君子,對工作沒有興趣”。此說不知是真是假?我越來越感失望,於是打算斷絕阿松的經濟來源,想不到此舉竟使他露出真面目,原來潛藏的毒癮早已故態復萌,我還蒙在鼓裡,這幾個月,阿松早出晚 歸,幹的都是要不得的吸毒惡行,撕開面具之後,我若不給錢,他就會在攤位扯開喉嚨謾罵,甚或作勢要拳打腳踢,這就連生意都做不成了。

我唯有再一次把阿松鎖起來,這一回可不得了啦!阿松瘋狂地么喝,駡得要多難聽便多難聽,家人為了治好他的毒癮,硬著心腸不予理會,然而到得第三天出事了,阿松憤怒到以拳頭打破玻璃,鮮血長流,我們是聽到玻璃門嘩啦啦倒塌的聲音才趕過去把他送院急救的。

在醫院裡,醫生向我宣佈一個天大的禍殃已經降臨我家,這無疑是世界上最壞的消息!偏偏這消息直指我和阿松,阿松還好,他頂多是自食其果,而我是無辜的啊!這消息把我的世界毁滅淨盡,因為那是沒藥可救的HIV病毒,我和阿松是夫妻關係,他染上HIV,我豈能倖免?經醫生証明,不但我,連我的孩子體內都有HIV病菌,這等於囚犯被宣判死刑,我買了大量安眠藥,打算一死了之,可是眼見孩子睡得挺香,醒來不見媽媽,叫他怎麼活下去?

這個家,我再也呆不住了,又一次離了婚,我帶著孩子回到父母身邊,父母還沒知道我染上HIV,每天去找生活之餘,一有空我便到政府專為HIV患者而設的樂園和同一遭遇的不幸人打成一片,彼此惺惺相惜。

每次前往,我都乘坐摩的,開摩的那位大哥令我有好感,每次都坐他的車。有一次,他準時來載我回家,恰巧身上沒錢,我說:“今天,你不必載我,我還未想回家”。

“妳要上哪我都樂意載妳”。他纏夾著說。

“告訴你吧,我身上沒錢,不坐車了”。我直截了當說。

“那好,我就免費載妳,上哪都可以”。

這之後,我坐他的車再不必花錢,他的名字叫阿勇,卅多歲,未婚,對我特別好。

有一個傍晚,阿勇載我去接上幼稚園的兒子,不知被誰家孩子欺負,哭得眼都紅了,問明白才知道原來我母子的秘密終於被揭穿,孩子在幼稚園沒人跟他玩。

童言無忌,孩子的說話阿勇都聽到了,這時我氣上心頭,坦白對阿勇承認自己是HIV患者。阿勇不以為意,溫柔地說:“第一次載妳去那地方,我早已心中有數,我愛妳,我不怕愛滋,這世界還有避孕套可以讓我放心愛妳”。

 

                    2014-5-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