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拾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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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出國20年,時時懷念著越南的親人。當年她剛舉家赴美定居,母親就去世了。幾年前大哥二哥也相繼離別人間,雖然膝下兒孫滿堂,姐姐還是忘不了我們。有人回越南,她總會把小積蓄寄回來。

越南是姐姐生活大半生的祖國。小橋流水,池溏柳影是孕育她童年的農莊;長大後在繁忙的都市生活中養兒育女,又為一班弟妹操勞。姐姐是標準的傳統女性,繼承了東方婦女的愛心和德性。

1950年,我國抗戰如火如荼中,鄉村生活艱辛,為了幫補家計,姐姐隨二哥離開薄寮到三百多公里外的西貢;在堤岸平東海旁一位遠親的木廠中工作。二哥負責財庫,姐姐打理家務。

1952年,我到西貢升學,住在哥哥姐姐的木廠中。那時母親還守住薄寮老家,奉養祖父母和教養二個最小的弟妹,沒有母親在身旁,姐姐對我照顧無微不至,她是母親的化身。

1954年抗戰勝利,父親由戰區回來,剛巧姐姐也出嫁了。那年,是我們舉家的一件大喜事。

姐姐與姐夫相敬相愛,憂患與共。二十年含辛茹苦中帶大六個兒女,他們都有學問與尊貴的職業。

1985年姐姐全家遷居美國後,甥兒們的事業也發展迅速。他們都忙得不可分身。姐姐非常掛念在越南的親人,可惜一直沒有人陪她回來。

 

(二)

去年九月中旬,大女兒與么子抵不過姐姐的要求,姐弟二人抽出空閒陪姐姐回到越南來。在新山一機場迎賓廣場上我見到姐姐佝僂地坐在輪椅上,白髮蒼蒼,歲月催人老。我心疼極,淚向肚內流。

“媽媽總算達到願望了!”一回到母親的舊住處,姐姐的么子說:

“媽媽知道我們將送她回越南後,可真開心,精神也抖擻了數倍。”姐姐的大女兒也向我們報告。

的確,姐姐回到家後可不是比在機場上見到時年輕些嗎?

姐姐回到越南當天晚上,四弟來了長途電話,問候姐姐的健康,也吩咐我們要好好地照顧她。

幾年來姐姐一直患上老年人骨節炎,膝蓋開過刀,行動不大方便,故四弟一直掛慮著。姐姐的長子在她們離開美國時,他叮嚀又再叮嚀地:“千萬別讓媽媽坐二輪機動車!”

姐姐回到越南一個星期了,外甥們都忙著應酬他們的同學、朋友。我每天一早送小孫女上學後,就由第七郡趕到第十一郡來陪姐姐談心。每次見我來到,姐姐總會在廚房或雪櫃中搬出一些東西要我吃。一個小餅、一杯涼茶都由她親手拿給我,快七十歲的人了,還是姐姐心目中的小弟弟。

四弟每天都有長途電話回來問候姐姐的起居生活,問姐姐有到什麼地方去散心嗎?姐姐說一直呆在家中。我聽到後覺得非常難過。真疏忽,怎不帶姐姐到外頭走一走呢?“的士”不能看外景也該有其他的方法!最後還是和姐姐的二個兒女妥協,要他們允許我用機動車載姐姐去造訪她要去的地方。

得到姐姐的同意,在清涼的第二天早上。我用二輪機動車小心翼翼地把姐姐載出家們。姐弟倆一個望七、一個望八,像一對老情人地沿著白鐵街市、阮志清大道、謝淵街,經阮氏細街就見到堤岸車站。又由塔梅街的平西新街市直下海上懶翁大道。第五郡郵政局右拐是森舉橋也就是第八郡了。我們找到平東河旁街幾位同鄉的舊址後又轉回阮知方大橋。到橋中段我把機動車停下來,讓姐姐在橋邊再看一眼五十年前她住過的地方。

這裡的住戶非常錯雜,昔日的大木廠,米老鼠醬味園越來越小了。當年的河已經變成了污水溝。

再繞幾圈子經過大世界、天虹酒家,由傘陀街對準咸子河旁,昔日的洗馬橋一點蹤跡也不存在,只有一堆堆的舊磚瓦作為東西大道開闢前的最後證物。

 

(三)

接下的一些日子中,我們陪姐姐遊南西貢,參觀了富美興高級住宅區,也帶她去第六、第八、新平、舊邑與第十二郡,她見到鄉鎮都市化後的新面貌,為越南的繁榮而讚揚不已。

姐姐回越南省親只有半個月,十月初旬就回美國了。這次回越南雖然達到探望弟妹的心願。但由於時間有限,行色匆匆,不能回到離別五十多年薄寮故鄉,該是美中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