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竭窪捕魚
我在一個非常非常偏僻的鄉下度過了自己的童年。那是湄公河前江流域檳椥省的一個小小鎮。 我們一家人住在華校裏頭。我爸是校長，我媽是教師，另外還有一位越文老師。 學校前面有一個操場，後面也有一個操場，再下去就是一個水窪。記憶中這水窪面積大約有30來平方米，有一缺口通往後田邊的水渠。這不小點兒面積，連今天最小的公寓房面積都不如，當時卻是全校男生（其實就十來個）捕魚戲水的樂天堂，我當然不在例外。 遊戲的開始是清除身上衣服，只穿短褲，接著用手挖泥將一米長的通口嚴嚴實實地堵起來，然後輪流用舊水桶把窪裏的水潑到外邊去。一直潑一直潑，潑到不能再潑的時候，窪裏就只有墨汁似的糊狀泥巴。這泥巴又黑又稠又臭，泡在裏邊很不好受，但其中卻蘊藏著許許多多的“寶藏”﹕上層是白飯魚、小魚花，接下去是扁身鰂、攀鱸，最下麵是生魚、塘虱、泥鰍。白飯魚、小魚花和扁身鰂舉手可得，毫不費力。攀鱸比較敏感，一碰到它就張開堅硬的背鰭和臀鰭，很容易刺著，必須看好勢頭，雙手操在其下方，迅速潑到魚簍，或潑到岸上，再用拇指壓它的鰓，最後用拇指和食指緊捏其鰓，這時它在你手中猛抖，最後就範。最棘手是是塘虱，它一般潛在泥底，懷有一對牛角狀的胸鰭，又尖又滑，必須用手一寸一寸的摸索，然後想盡辦法讓食指和中指從其背上往下叉在鰭根，其他手指配合另一隻手套住它的頭部，扔到簍中，這一系列動作要求快、准、利索，絲毫怠慢不得，否則只好重新開始。捉生魚和泥鰍的手法大致一樣，只是大小有別，這兩種魚對捕魚者基本不能構成威脅，但身子滑溜滑溜的，好不容易逮著了又會馬上溜掉，只要有耐心就一定能捉到。基本上每次出兵到收場，大約兩個小時。這短短的時間裏，我們的注意力得以從書本裏開脫，把功課暫時擱置一邊，集體操作帶來許多樂趣，而每次都獲得新鮮感，還體會到勞動的可貴。 可喜的是窪裏的魚兒永遠不會滅絕和消逝，無數次的追捕也阻止不了其存在，每每總有數不清的魚兒不動聲色沈在泥巴底層，風雲過後慢慢恢復元氣開始繁殖，一段時間過去，其兄弟姐妹甥侄子孫又在水中倘佯，和水渠的同類互通聲氣，形成魚們的天下。 1995年，離去後的第二十三個年頭，我終於來到了這個小鎮，部份同學還在當地，早已成家，孩子成群，有的甚至當了爺爺姥姥。他們領我去看故地，校舍還在，水窪依然。幾十米平方的操場、水窪，現在看來簡直是彈丸之地，那時，卻是我們這一群無知孩子的天堂呵！嗨！當年魚兒的衆子孫們，你們的日子是否過得愜意，是否還有絲毫的陳年記憶呢！這裏曾是我和朋友們夢的天堂！ 且讓我今晚專心做個好夢，夢裏脫下西服領帶皮鞋，再次泡在黑乎乎的泥巴中，不再捕捉，不再追殺，就只圖在窪裏玩個痛快，讓污泥滌淨我這滿臉汽油煙味和一身都市塵埃！ （2001年8月於堤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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