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 擇

    雲軒即將入閘辦理手續前的一刻，雙眸早就盈滿淚水的我，忍不住緊緊地擁著他，淚水也瞬間從眼眶內湧出，濕了面頰。

　　我仰頭望著他，期待著暫別前的一刻眷戀。

　　雙目也蘊含著淚光的雲軒，從褲袋裡拿出紙巾，深情而溫柔的給我拭乾臉上的眼淚，和體貼的安慰我，然後，不管爸媽正站在旁邊，他和我深深的吻別……..

　　當他的嘴唇離開我沾了淚痕的嘴唇時，他無限柔情的目光又閃現了離愁別緒o他深深的凝望了我一眼，憐愛的撫著我的臉頰說：

　　“珍重！”

　　他接過爸爸遞過來的手提箱，和他們道別之後，忍不住再把我緊緊地擁了一下，才轉身入閘。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我的淚水又如泉水般湧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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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機場回家途中，我坐在“的士”內倚著母親身邊，因為別離而波動的情緒已逐漸平復下來o其實這已經是第四次送雲軒的機，但可能是因為相聚少，別離多的原故，每次都忍不住離別的激動。

　　我不經意的轉頭望向媽媽，見我望過來，媽媽慈愛的笑著對我說：

　　“傻孩子．明年妳就可以跟雲軒到美國定居，怎麼還這般難捨難離？”

　　在媽媽旁邊的爸爸接口說：

　　“相隔十一個月才見一個月，也難怪的；喏，今天開始，她又有十個多月要牽腸掛肚的過日子啦！”

　　“爸，又笑我啦！”

　　雖然在名義上，我已經做了雲軒的妻子三年，但在爸媽的身邊，我仍是他倆的寶貝女兒，當我又準備向他們撒嬌時，卻突然間驚覺到，在車廂內稍暗的光線中，爸媽似乎都顯得蒼老了很多，看著他倆慈祥的容貌，寵愛的目光，我驀然心裡一陣抽搐，爸爸的說話好像在鞭打著我的心房。

　　的確，我只需要牽腸掛肚十一個月，就可以和雲軒日夕相對，共同生活。但爸爸媽媽呢？一年之後，唯一在他們膝下承歡了二十多年的心愛女兒，從此遠離他們，在地球另一個遙遠的角落棲身。一年之後，是不是他們也要開始過著無盡期的牽腸掛肚的日子？

一陣陣內疚的感覺沖擊著我的心窩，我感覺徬徨無主起來，眼內的爸媽的形影又開始被淚水朦朧了，我連忙轉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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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際上，我和雲軒之間的戀情發展得很平凡，裡面沒有什麼蕩氣廻腸的情節，也沒有經歷過感人肺腑的風風雨雨。

　　我和他是高中時的同學，也是從這時候開始來往的。讀大學時就一直順順利利的發展戀情。

　　大學畢業後，他的父母結束了在胡志明市的鞋廠生意，一家人移民到美國定居。

　　臨走前，他和我舉行了相當體面的婚禮。

　　從小到大，別人都認為我好像一位公主那樣好運氣，我不單長得美麗動人，讀書成績又一直名列前茅。家中環境好，父母又只得我這顆掌上明珠，令不少人羨慕不已。

　　後來和雲軒相戀，他的俊朗外表，和富裕的家境，加上對我的千依百順和專一，更令人覺得我這個“公主”實在太得天獨厚了。

　　在等待辦理移民證件的這幾年中，每年雲軒都回來陪我過春節。他回去之後，我就天天等著他下一次的歸來，也天天等著跟他一同走的一天。

　　難怪做父母的總是嗟嘆“女生外向”，我真的一直忽略了爸爸媽媽的感受，到了今天大局已定，我才霍然醒悟，我是否可以忍心拋下兩老？

　　這個問題，其實早在和雲軒結婚之前，就已經考慮和討論過。只是當時並不注重吧了，加上做父母的，就算再捨不得自己的女兒，也會放棄自己“養兒防老”去成全子女的。一直當我如珠如寶的爸媽，自然更不會在這個問題上，給我增加壓力。

時間真的過得很快；現在，這個問題終於迫近眉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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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士”在家門前停下來。

　　爸爸媽媽下了車，我接過司機找回的零錢才下車。當抬眼望見他倆，在鐵門前開鎖的背影，我的鼻子不由又酸了。

　　我彷彿見到一個活潑可愛的小女孩，在他倆身旁歡愉跳躍著，等待他們把鐵門打開。轉眼間，小女孩變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漂亮姑娘，站在兩老前面把鐵門推開，他倆在後面滿足而快慰的微笑等著。

　　我定了定神，迫使自己返回現實。我快步上前，把沉重的鐵門推開。

　　我明白自己應該仔細的考慮，好好的安排，我不能放棄和雲軒在一起生活，但亦不能讓兩位老人家，在往後的歲月裡，親自開關那沉重的大鐵門。

但我並不是迫使自己去作一個抉擇，而是因為我覺得自己，已經不再是一個什麼都有人安排妥當的“公主”我必須慎重和圓滿地為本人，和為愛護自己的人作出妥善的安排。因為我深深地了解到，牽腸掛肚的思念，那種滋味實在太不好受了。

                                        2008.8.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