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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途小羔羊
新生成衣廠的飯堂上，文英和好友雪明正坐在一起吃午飯。 雪明望著文英，幾次欲言又止，似乎很難啟齒的樣子。不過，最後，她實在忍不住，而終於向文英開口了： “文英，看來妳就快不用上班，可以在家享清福了。” 文英聽了雪明的話，先是呆了一下，然後笑著說： “不用上班當然好啦，不過是否妳養我呢？” “妳有女兒，又怎會要我養呢，別開玩笑了。” “開玩笑的是妳才對，妳明知我的女兒才十七歲，而且正在讀書，若我不上班，不但沒錢給她交學費，連生活也成問題了！妳卻偏要說我就快可以享清福，唉！也不知還要挨多少年，女兒才可以自立。” 雪明用怪異的目光盯著文英說： “十七歲也不年輕了，若嫁個有錢人家，那麼，妳不是可以享福了嗎？” “哈，我可從來沒這樣想過，雖然她爸爸在她兩歲的時候，就離開了人世，是我辛辛苦苦的把她撫養大，這十多年來，我的確挨得很辛苦，但我從沒有怨過一句，因為她是我女兒，養育她是我的責任。我也沒想過要她嫁一個有錢人來讓我享福，我只希望盡我所能，讓她讀多些書，爭取多些智識，這樣，將來才不會像我這樣，打份牛工，勞勞碌碌的過一生。” “可是，前天晚上，我親眼看見妳的女兒──小柔和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非常親熱的，拖著手逛街呢，看那男人的衣著打扮，似乎不是本地人，我還以為妳女兒要嫁外僑呢，所以……。” 文英用疑惑的眼神望著雪明，後者似乎也知道文英不相信自己，便接著說： “文英，別用這種眼光來看著我，我和妳已是廿多年的朋友，難道我的為人妳不清楚嗎？我似是無中生有的人嗎？前晚我的而且確在阮廌街見到小柔和這樣一個男人逛街，不過，當時我騎著摩托車，所以小柔看不見我，若妳不信的話，妳回去問小柔好了。” 雪明堅定的語氣，令文英的心著實吃了一驚。雖然明知對方不會騙自己（憑著廿多年的交往，她瞭解雪明的為人，況且她也沒有騙自己的必要），卻在心裏希望是雪明看錯了人，因為，她的女兒小柔，一向都是一個內向，腼腆而文靜的乖女兒，她又怎能跟一個年紀比她大那麼多的男人拍拖呢？這絕不可能。 整個下午，文英都在焦急不安中艱難的渡過。 下班後，她急急忙忙的取了摩托車，匆匆的朝著回家的方向駛去，她的心裡只有一件事，就是要把事情弄個明白。 文英的家是在一條不到二米寬的巷子裡，屋子不大，只得三米寬五米長，有一個小木樓，樓下是客廳和廚房，母女倆睡在閣樓上。雖然不是什麼高樓大廈，卻是母女十多年來相依為命的安樂窩。自從丈夫離世後，文英便和女兒小柔相依為命，丈夫離世時，文英只廿三歲，在這十多年中，文英也有不少追求者，不過，為了怕別人不會善待自己的女兒，也因為忘不了遠離的丈夫的種種恩情。所以，文英拒絕了身邊的男士，毅然獨自撫養小柔，雖然日子過得很艱苦，但，當目睹女兒一天天的健康成長後，她深深地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對小柔，她是把全部愛心和希望都放在女兒身上，只要自己能力所及，小柔要什麼，文英都會盡量去滿足她，而令她感到欣慰的是，自己的付出並無白費，小柔雖然生得瘦小，樣貌平凡，但自小讀書卻十分聰明，每學期都名列前茅，尤其對寫作方面，更有突出的表現，在多次參加比賽時，曾獲得不小獎狀，令文英感到十分自豪。她和所有做父母都一樣，都希望子女學有所成，將來可以過著幸福的生活，也可以為社會貢獻一分力，這是天下父母唯一的心願了。 雪明的話，把文英的心，一下子弄得亂糟糟的，每次看到電視或報紙上報導有關現代孩子早熟的消息時，她都會暗自擔心女兒，怕她學壞，跟著潮流早戀，而荒廢學業。還好，小柔除了上學，大多數時間都在家上電腦，看電視和做功課及寫文章，也很少去找朋友玩，若有什麼文友聚會或交流會時，她才會參加的，可以說是足不出戶的乖乖女了，又怎可能如雪明所說的和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手拖手逛街呢？若真是這樣的話，她又是如何認識呢？又認識了多久？這個男人，又是何方神聖，對一個十七歲的小女孩抱著什麼的心態和企圖呢？一連串的問題，令文英越想越怕，於是，她立刻衝上閣樓，在小柔的書桌和衣櫃中搜查，最後，在衣櫃的底層中，她搜出幾張令她震驚的照片，其中一張攝於某酒樓內，一個又老又醜的肥男人，居然把雙手分放在他左右坐著的兩個小女孩的肩膊上，其笑容十分之暖眛，而其中的一個，卻正是自己的女兒小柔。文英強壓怒火，繼續看其他照片，只見另外幾張，都是小柔和那男人合照的，每張照片都拍得很親熱，不是拖手，就是那男的把小柔整個人緊緊的摟在懷裏，態度就像熱戀中的情人。 握著這幾張照片，文英只感到從所未有的憤怒和恐懼，她從照片中看出，此男人對女兒的態度，絕對不是一般長輩對晚輩所應有的，看他那雙不懷好意的眼神和笑容，似乎胸有成竹的把自己女兒當成囊中物，一切都像在他掌握之中。 在酒樓拍攝的照片後面有小柔寫著的一行字： “x月x日，在x x酒樓與鼎鼎大名的春天哥哥合照。” 其他照片，亦都有寫著“春天哥哥”和地點、時間，文英越看越氣憤，這個看上去幾乎可以做自己父親的男人，女兒竟然叫他作“春天哥哥”？一個已一把年紀的糟老頭，居然要十七歲的小女孩，稱他為“春天哥哥”真是恬不知羞的老滛蟲，可憐小柔這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將要成為這色狼口中的美食了。文英把照片放在一旁，然後繼續搜查女兒的東西。有一本日記簿，吸引了文英的視線，雖然明知道，偷看別人的日記，是一種不道德的行為，但，為了挽救女兒，她也顧不得這麼多了，她要知道女兒是如何認識這個“春天哥哥”的，又是如何受他迷惑，在翻閱廿多頁日記後，謎底終於揭曉了，原來，小柔是在網上的某個博客上認識這個“春天哥哥”的，他是“x x詩社的社長”，小柔個性內向，不善言詞，所以很難和別人正面溝通，由於喜愛寫作，因此往往把不敢對人表達的情感，全都在紙筆上表露出來，而“春天哥哥”對她的文章詩句，大都讚賞，評價甚高，更冠以“詩人”名銜，在他的詩社網站上，大力推薦，試問一個只十多歲，不懂人心險惡的“丫頭”，又怎會不受寵若驚，從此言聽計從呢！何況“春天哥哥”一定是先以慈愛和關懷來得到小柔的信任，然後施以引誘，自少缺乏父愛的她，又怎能抗拒呢？結果把一顆芳心毫無保留的奉獻給他，完全忘了他的年歲，足可做自己爺爺的事實。 文英在日記中，看到女兒所寫的一切後，感到心情十分之沉重，她坐在椅子上，把照片和日記，重新仔細的再看，每多看一次，她便感到內疚不已，因為，若在十多年前，自己可以再給小柔一個完整的家，好讓她享受父愛，在正常的環境中成長，那麼就可能沒有今天的事情發生了，也沒有這種“忘年戀”出現了。自己一向以來，只懂得用物質來滿足女兒，完全忽略她內心的感受和思想，讓她幼嫩的心靈，無所依賴，而枉托終身，她更恨那些，自認文人雅士，其實是四出招搖撞騙，引誘無知少女的斯文敗類。從日記中，她更知悉此“春天哥哥”是個稍為有點錢的越僑，每年都有回越數次，不過，這些都不能令文英動心，她只是急切的希望盡快可以把小柔這隻迷途的小羔羊，從那些豺狼虎口中搶救出來，就算怎樣艱難，她也不會退縮的，因為那是她心愛的女兒啊！
2009.7.12披刊於《越南華文文學》第五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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