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病中的妻
一張不帶感情的臉搖著
說不出的陰森
他 曾經用解剖刀
割掉妳的一個乳房
當時感他慈悲如菩薩
今天卻宣讀死亡的旨意
相信是矛 懷疑是盾
理智要接受 內心卻拒抗
——妳的時日有限
之後 每日
左胸口上都繫著一張
盤骨被癌轉駐的X光底片
妳軟綿卻又劇痛的右腿
不得不一少匙一少匙餵水的
頸邊的硬瘤
越來越泥土黃的膚色
我已不止攜著飯盒
還提著病了的心
在探病時間
重重地踏著
既短又長的行廊
即使縮萎的心搗血如杜鵑
我的每一絲神經
都被妳聲聲痛吟扯緊
但只願每次以沁汗的手
推開房門時
妳正以倦憊的神態迎我
而非一鋪
失神的白床單
那麼我會再次
暫時收起眼眶深陷的哀傷
對著骨瘦的妳
編一些幾乎自己
也信了的美麗的謊言
妳勉強嚥著無味的飯菜
我偷偷吞著辛酸的眼淚
妳沒有機會知道
自己的痛楚將歸向最終
妳正接受的 僅僅是我
最後的溫柔！
(1993年5月越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