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歷史   

 

我走入歷史

那是一條五千多年長的隧道

那裡有遼闊的天地

有錦繡的山河,也有

小橋,流水,人家,以及

亭台,樓閣,大宅

 

我不觀看歷代皇城曾經的雍容

也不觀看六朝金粉曾經的濃妝

我徘徊在寥落的坊間

掇拾一地被遺棄的磚瓦

以及牆垣上慘綠的苔蘚

破碎的痕跡,斑駁的圖騰

都能低聲向我訴說

當年史記遺忘的珠玉

 

所謂飲馬黃河的壯志

所謂笙歌燕舞的昇平

我已熟稔在年少的書本中

也曾經嚮往過,驕傲過

龍的傳人過,以及

也曾經朗朗誦讀過

每一朝代的興衰

 

我走入歷史

那是一條深邃冗長的甬道

我走在淒淒,冷冷,戚戚

連月光都畏縮不前的巷弄

我要尋覓那歷盡滄桑的女郎

纖纖十指猶抱琵琶半遮臉

撥弄出如怨如訴的琴聲

猶如階前淒涼的點滴,還有

那臉色比月色更蒼白的盲者呢?

運指如飛,按捺拉送間

嗚咽便從破舊的二胡中

洩露出風雨中的殘荷夜色

 

我踽踽而行,在冷月寒風中

我要回顧歷史身後的背影

我不眷戀二十四橋的曲折哀艷

也不眷戀元宵佳節的燦亮燈海

我只想獨自蹓躂朱門的後巷

瞧瞧微亮處,那群蹲著等待著

一飯施捨的蓬頭垢面

 

我走入歷史

那是一條黝暗窄狹的軌道

我不訪尋夕陽斜照的烏衣巷

也不訪尋人去樓空的大觀園

我信步來到尋常的百姓家

追問那些曾經簷前的燕子

為何飛入又再飛出

夜夜笙歌的王謝庭園

 

我面對歷史,正襟而坐

歷史凝視我,我也凝視歷史

我驀然發覺,歷史的裝扮過份誇張

應該要動手術了!把曾經整容過的

光輝歲月,還原到它本來應有的素臉

 

                 (刊于2012/12新大陸詩刊第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