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因果隱玄機

■悼念沈洪至君

甫接陳能明副會長的通知，十月廿四日，沈洪至詩友走了。湄江詩社已經薪火不繼，更顯得人才凋零，我不禁感歎亦唏噓！

我憑藉參加古詩會的機緣認識沉毅樸實的沈君，我們年紀相若、意氣相投，不久就成了莫逆之交。據他回憶，他受中國文革的殘酷迫害，七十年代末越過千山萬水，輾轉來到胡志明市。他眼前一亮：“這才是共產主義的天堂”（！）。我心裡直犯嘀咕：什麼天堂？當時國策尚未開放，民生凋零；唯一的解釋是，北侖河對岸是無底的深淵。

沈君2013年寫成自傳“掙扎三部曲”，描述自己受文革迫害，無端被劃成“黑五類”，逼上絕路，才背井離鄉。他要求我幫他轉體成小說，但他寫的是紀實文學，我根本無從著筆，只好賦一首七律聊表心意：

無端僻壤起風波  魑魅吞人帶血歌

硬把善良充五類  乃因邪惡統三河

險灘編筏湍流急  遠路挑柴扁擔磨

咫尺南天離困境  猶驚夜半憶殘柯

南國張開寬容的懷抱迎接了他，成為我們湄江吟社光榮的一員。

同在2013年，沈君偕同我及湄江吟社幾位詩友參觀平福省福隆縣他的友人劉祖養開的野豬養殖農莊。當時養野豬還是新鮮事物，我佩服劉祖養的創業精神，回來後跟沈君合寫報導“百折不撓創新天”，經查證屬實，得以在越文報紙上發表。我們一行有沒有忘記購買芳香撲鼻的山林特產——野蜂蜜。以前，我總有印象90%蜂蜜造假；到了產地，我才恍然大悟：蜂蜜大多是貨真價實，因為偽造必須先經過一道工序，把食糖酸解為果糖和葡萄糖，成本太高！

時間轉瞬即過，我和沈君還有很多交往，不能細述。2016年，我卒中住院，留下後遺失語症。出院後他第一時間趕來看我，大家只能筆談。他疊起兩個手指頭，道出一段玄機：我託祖上積福，劫後餘生；老會長龐明大限將至；劉子彬老中醫安然無恙。我立即寫了一首七絕：

浮生因果隱玄機，定論蓋棺人已非。

莫問英雄何出處，問心無愧閃光輝。

事後證明，他的預言都一一應驗：我至今還沒有接到閻老五的傳票；龐明就在當年去世；劉子彬輾轉床褥，最近才過身。沈君的確有劉半仙、張鐵嘴之才！

我雙腳不利於行，因此深居簡出，大家不再見面。直到2019年，我們在一次茶聚上見面，把手言歡（上圖）。我在臉書寫了一首五絕作為紀念：

料事似神通，三年今始逢；

感君款款意，歎我已龍鍾。

不久前，我也風聞沈君罹病，但我也負痾住院，自顧不暇。接到噩耗，我如五雷轟頂，心潮起伏。我燃起一炷香，心中默默祈禱：祝一路好走，您在天國，我們心靈還是相通！

（2020. 11. 8刊於解放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