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傣族風情錄

     1965年，我大學畢業後接到通知，獲分配到西北傣族人聚居的山蘿省馬江縣中學任教。剛出校門，不知天高地厚，我毫無懸念地上路。人生難得有第二次機會如此近距離接觸傣族淳樸的文化，親歷他們的春節，實目所視她們如夢如幻的「仙浴」。

    馬江縣地處木州高原，一望無際的牧場和茶園。我就這樣每天迎接晨曦，送走夕陽，一個星期才有郵差送信，過的是幾乎與世隔絕的生活。我教生物課也駕輕就熟，但傣族學生越語差勁，最苦的差事是要給學生補習越語。我越語也是半桶水，困難可想而知。

    村裡的巫祝掌管族譜，地位崇高。據他說，越南傣族第十七世紀為逃避中國清初「三藩之亂」，從雲南移民過來。巫祝翻開族譜，我看到族譜用中文書寫的族譜，我如魚得水，講得條理分明。巫祝看呆了，尊稱我「叔叔」。我輪流到各家作客，頗不寂寞。

    轉眼又到桃花時節（上圖），木州離河內不到200公里，但交通蔽塞，有時要斷斷續續走五天，只好留下。越南傣族跟我們同樣過春節而不是潑水節，過年家家宰豬，肉滿盤滿缽，但他們不懂膾精炙細，我很快就吃膩了。他們也沒有拜年串門的風俗。

    傣族分為「黑傣」和「白傣」，以衣著區分，跟他們的膚色無關。傣族姑娘以美貌出名，但她們的大膽和性開放卻鮮為人知。

    每天太陽下山，一群天真的少女荷鋤歸來，聚集溪邊，放下勞動工具，旁若無人地脫掉衣裳，跳到溪里?里啪啦地洗澡（上圖）。她們笑語喧嘩，如一串銀鈴，根本不理會有人偷窺。我開始還面紅耳赤，慢慢也覺得和日出日落一樣稀鬆平常。

遊客要是有幸看到「人間仙境」，千萬別害臊，要全神貫注地看，還要嘖嘖稱讚她們「漂亮」。不這樣做，那才是失禮。如果遊客興起，盡可脫光，盡情和「仙女」們回歸自然，但不能有非禮舉動，否則會被「驅逐出境」。

傣族人不僅把溪流看作滌洗塵埃的地方，還是體現五穀豐登、繁衍不息、展示人體美的聖壇。傣族婦女從小就要接受「浴教」，就像一門藝術；使「仙浴」成了我國西北最具民俗特色的看點。

    我沉醉於木州高原的茶園和蒲葵，對風俗迥異的傣族姑娘根本不上心，但我在河內的親人卻急得像熱窩上的螞蟻。聽說山胞善於「蠱惑」，生怕我被傣族姑娘勾了魂兒，千方百計把我「搬回」河內，結束了我短暫的西北夢。

    現在第六號國道已經開通，獵艷者眾，恐怕淳樸的西北姑娘再有多大的膽子也不敢到溪邊當眾脫衣！

（原載「文藝季刊」3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