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峭岩

冷峻思索下的言說

石群良詩集『在春天裡行走」序

 

    詩人,同時應該是個思想家,抑或哲學家,不然,他就不配詩人。

    詩人,是紮根大地的樹,風搖雨打、雷劈火燒,不會動搖其根基。

    詩人的任務:傾聽和言說。用心靈中陽光的部份去傾聽,傾聽社會的、大眾的、底層的聲音,用樸實無華又智慧的語言,言說個性化的所思所想。

讀石群良的詩,我首先想到這些,這是他的詩引發我的聯想。

處在當下的詩人,是最難拿揑的。因為我們面臨的是一個“無邊的現實”。是一個崇高與卑鄙、真理與謬誤、道德與金錢、傳統與資訊相伴相剋的混合型時代。誰也不能命令誰,誰也不能統一誰。唯能證明的是做人的良知,良知產生定力。以詩為例,同在一個屋簷下,為什麼有的詩人寫出不雅、不潔、不倫不類的詩,有的詩人則堅守一方,寫出大氣純正的詩。這足以證明詩人的修為。

石群良的詩路是值得推崇的。首先,他正眼看人看事看物,不是斜眼,斜眼看人就變形了。我揣摩他的詩筆是放在了社會這個大天平上的,而不是放在一己的小天地而吟而歌的。他能撥開繁瑣窺視真締,拔開亂石窺探寶玉,是個極富天份的詩人。他所寫的是素常的事物,但卻有著不平常的發現。他寫無花果,“讓沉默/說話”。他寫感悟,“世上的門/越來越多/門上都掛著沉重的鎖/不知道是門保護了人類/還是人類在為門活著。”他寫石頭,“石頭很普通/石頭很偉大/普通與偉大的石頭/總喜歡擠在普通與偉大的/縫隙裡/與小草荊棘們/對話。”他寫種子,“埋沒是為了/更好的孕育/以埋沒的方式/探視春天。”

當我們讀著這樣的詩句時,無意中發現就是讀我們自已,剖見自已的內心。好似質問,又似訓導。於無聲中,正能量悄然融進我們的血液裡。

這就是在“無邊的現實”裡,詩人的抉擇。

誠然,無論面對金錢、面對地位,他是有苦惱的,但都表現出詩人的定力。歌德說:“誰要遊戲人生,他就一事無成。誰不能主宰自已,永遠是一個奴隸。”又說:“藝術家對於自然有著雙重關係,他既是自然的主宰,又是自然的奴隸。因為他必須用人世間的材料進行工作,才能使人理解;同時他又是自然的主宰,因為他使這種人世間的材料服從他的較高的旨意,並且為這較高的旨意服務。”奴隸和主宰之間,確實有一個分界,那個“界”就是受思想支配的藝術旨意的高低。石群良的詩,是朝這個方向努力的,而且步履穩健。

在這裡,他撲捉生話的蹤影,追問嚴酷的現實;踏勘歷史的痕跡,感覺自已的愛情。或長或短,精美至瑧。給我留下了可喜的印象。他寫古棧道:“是鳥的翅膀/才能飛翔到這樣的高度/在兩岸的猿聲裡我們的祖先/硬是以無畏的勇氣/以飛翔的姿式/一鑿鑿  一錘錘/才架起了這通天的道路/我們無論從任何角度凝視它/它都是搖晃在風雨中一部沉重的歷史。”他寫雨花石:“是一首五彩的歌/用璀璨昭示/國人打不敗的性格/你是一串連綿痛苦的回憶/每一顆石子/都是一個問號/一聲振聾發聵的歎息。”他寫網路:“有些靈魂走失了/找不到回家的路/而更多的靈魂只是到虛擬世界裡/觀光旅行/世界之大  再也沒有網路大了/天空失眠  月亮揉著佈滿血絲的  眼睛。”

在這裡特別值得一提的是,石群良敢於面對現實,向現實挑戰的勇氣,表現了一位詩人的責任。他寫霧霾的詩可見一斑。在詩的最後一節,可說是點化出神之筆:“霧霾,霧霾/咫尺天涯嗎?世界最遙遠的距離/莫過於你站在天安門前/卻看不到毛主席。”深層又是委婉地揭示了事物的本質,詩指何止是霧霾?給人留了無限的想像空間。

說到這裡,我想起一位詩人的一段話,他說有一些詩人,他們執著於對彼岸世界的追求,對現實世界視而不見。但是,從來不存在一種淩空蹈虛的“超越”,也不存在一種失去了基石的“精神構建”。有些人喜歡說詩歌是“離地萬里”的藝術,但它的另一個偉大向度是“掘地三尺”。詩是“根”與“翅”的混合體,是“超越”與“非超越”的一場漫長角力。可喜的是,不少詩人在這場角力中,牢牢地站穩了腳跟。

我一直認為,詩源于生活,高於生活。這是定律。而引領精神是它的內核。窩居式寫作,私密化寫作,甚或口水化寫作,其精神實質正好與此相背。是有遠大抱負的詩人所不屑的。

詩歌是嚴肅的事業,又是極具個性的藝術,立意、佈局、修辭,都要講究。詩在路上,詩路長過人生。“路漫漫,其修遠兮”。石群良的詩,乾淨、靈動,旨意高遠。他的路還長,望走得紮實、穩健,有新作不斷問世。

 

           2014214日於北太花園書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