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 國 遊 踪 (之一)

       作夢也沒有想到在異鄉飄泊廿四年後的今日,竟然還有機緣重回到我自小土生土長的第二故鄉一一南國。

       正所謂:”倦鳥知還”.試問有那一個遊子飄零在外頭太久,而有不思念自己的故土?歸去!這個念頭早在許多年前便在我心坎深處開始萌芽.惟因種種因由不便,致使我遲遲未能定奪.直至去年甲申仲夏,我終於壓耐不住那股思鄉念而狠下了心,決定要回鄉一行。

       由於假期緊迫,所以在動身之前,要認真推敲計算一下,如何能夠充分利用那有限的時間,去完成自己要做的事情.這次回鄉之行,總體來說,還算非常成功.惟此行之所以能夠如斯順利,也全賴我舊日同窗甘樹德的事前諸多協助安排,才使我能有如此美滿的成果收穫。

       我是在八月十九日上午九時五十五分抵達胡志明市(舊稱西貢).然後於翌日,即是八月二十日晨早五時三十分,隨團乘搭越南國內航班直赴中圻蜆港(古稱佗囊)和順化,開始作我八日七夜遊。

       我們的團隊一共是十六人,其中國內的遊人就佔去了一半.其餘的都是從外國丹麥ˋ澳洲等地專誠回來探視家鄉的。

       甫抵機場,我赫然發見一位陌生的仁兄,手上拿著一塊上面寫著我名字的牌子站在那裡,不住四處張望.我心裡頗感奇怪:[這位仁兄他我素昧平生,為何竟然知道我的名字,他找我幹嘛?]於是,我趨前問個清楚明白.後來,我才知道，他就是旅遊公司派來,專門負責引領和接待我們的人員.為了容

   易尋找和辨認自己的團員,所以他就用上了這一個法子,惟在眾多的團員名單當中,他竟然選中了我的名字來,作為團隊的帶頭召集歸隊集合用的點子.  惟姑不論如何,這也算是我的一番榮耀。

       當旅巴駛入蜆港市區,我才開始留意到這個城市的市容.旅巴所經之處，只見得街道寬敞整潔,車輛ˋ人潮川流不息,雖然也顯得十分繁忙,惟都井然有序，不似胡志明市那般”嘈雜”ˋ”骯髒”ˋ和”亂”。

       蜆港是越南四大名城之一.雖然,我是土生土長在越南,但是,我真正能夠踏足於蜆港斯土,則是尚屬首次。

       我們一團人被安頓在近寒門江橋畔的一家四星賓館.待至安置好行李和用過簡便的早點後,就按照旅遊章程中規劃,即時前往文廟和金山寺。

          這座文廟建自阮朝嘉隆皇帝(1802一1819)年間.我意想不到廟內所祀奉的是大成至聖先師孔子,及阮朝幾位開國賢臣.廟觀是依照十足古老中國藝術來建築,惟經過阮朝歷代君王執政,也都曾經對其加以無數次修葺過.尤其在一九五零年代抗法戰爭期間,屢受戰火無情洗禮,而致廟宇受

   損,殘破不全.迄至南ˋ北分界後的一九六一年,南越西貢第一共和吳庭琰政權為了保護國家文物遺產,不惜再次斥資維修重建.廟寺的建築相當宏偉，面積總達四千八百平方公尺大。

       廟內的景點有:三觀門ˋ漁樵耕牧ˋ麒麟吐玉書ˋ孝子賢仁和孔子祠等。

       越南人的文化,向來都因深受中國文化的影響,故而對於宗教信仰亦不例外.越南全國有超過百分之九十都是信奉佛教,因而行踪所矚目處,大大小小所建的寺廟實不計其數.在蜆港最大而又最享有盛名的莫過於”金山寺”.據悉這座金山寺是當地的閩南人氏合資而建,它的前身也就是”福建

   會館”,建於清光緒庚子(一九零零)年。

       閩南人氏素來最信奉的是媽祖,所以寺廟內所供奉的就是天后娘娘. 而這個地方也是昔往閩南幫會,每凡幫內有紛爭難以解決的問題,他們幫會裡的元老都會一致集會於此,在天后娘娘聖像前提出討論,聽取神靈給以指示然後解決。

       這座寺廟的天后,聽說十分靈驗,凡事有求必應.所以不論朔望之期,其餘之日,各地前來參拜的善男信女駱繹不絕.因此香火特別旺盛,不過,這是一九七五年四月三十日以前的情況。

       當我們旅遊團到達寺廟那天,所見到的廟況卻是冷冷清清,真正到廟參神的人實在是寥寥無幾,大多是觀光遊客蹤影。這可能是與現時的執掌政權當局,對信仰自由有所限制有關.我的記憶猶新,在南方自由共和政府瓦解,  共產黨政權上台,就即時對各個宗教團體進行教育和改革.所有的寺院ˋ廟堂都在政權的監控之下.於是,大廟變作小廟,而小廟又變作了地方政權的儲物庫倉,專門供作屯積儲存國家物質之用地。

       廣東人有句俗語說:”入屋要問候人,進廟要參拜神”所以我就在廟堂內各處神像前上了三炷香.一個廟祝坐在香油箱旁打睏,我趨前跟他打了個招呼，順便捐了一點香油。

       近年聽說由於改革開放政策,因而共產黨政權對宗教信仰稍有改善放鬆。尤其對於有如上述這座具有上百年歷史的古寺廟,更加不會輕易放過機會,特別攪對外公開自由開放,儘量把它發展成為旅遊觀光景點,利用它的歷史價值來吸引遊客,好替政府賺取一些外匯。

       遊罷金山寺,我們又繼續原定的下一站目的地一一會安的五行山。

       會安，舊稱懷輔，是屬於舊南越共和國廣南省的省會。在前赴會安途中, 我們還參觀了一個石雕工藝製作中心。在這座中心裡面,到處都堆滿了已完成或正在製作尚未完成的作品。由大到小,由莊嚴的佛像;古代吒咤風雲的人物、仕女，以至各種飛禽走獸都有，作品真是淋瑯滿目。

       看著豆大的汗珠從赤裸的背脊和胸前流淌下來的匠工們,他們全神在貫注一槌一斧一刀在石上不斷的敲鑿.一聲聲的鑿敲聲響傳入耳鼓,我不禁為他們的辛勞而有所感觸.究竟他們的勞動代價,在今時今日能夠換回多少他們應得的酬勞。

       我有試和他們中心其中的接待員和某些工匠交流瞭解過,原來這座中心是屬於國家管理的.所有在這裡的勞作工匠和接待員都是受雇於政府,他們都是在為國家做事.自然其所換得的酬勞到底有多少,在越南目前這個非常時期,不用明言,大家都是心裡有數.至於完成後的作品,一統都是由國家出口到外國去賺取外匯.當然,所得都是歸於政府所有。

       遊客在參觀後,欲要買一兩件小巧的紀念品都可以,惟全部皆以外幣來計算,價錢亦相當不便宜。

       從石雕藝術製作中心出來,我們旅遊團又再繼續啟程.惟已把前往會安五行山的路程與我們的距離拉近。

       五行山又名叫五指山或是五穩山.位於和幻(Hoa Vang)郡，和龍(Hoa  Long)社。旅巴繼續沿著一號國路南下,再接十四號國路往東南走.由於鄉路狹窄,路面崎嶇不平,旅巴顛簸搖擺不定.旅巴所經之處,沿途引來不少村人, 尤其是小孩子跑出路邊來對我們這班人投以注目禮.車伕要萬二分小心翼翼全神貫注駕駛,絲毫大意不得,車速自然受到大大限制,致使短短的一段路程，也須要花上相當的一段時間才能到達。

       五行山一顧名思義,就知道是取：金、木、水、火、土之意。在五行山之中，以水山名氣最大,古蹟最多。

       我們一團人徒步登山.上山的路峻峭異常,石階路是一條由天然大小不定的石塊堆砌舖設,然後再由人工對其略為加以修葺而成.路的寬度最多僅可供兩人並肩而上,唯一加添好使遊人容易攀登的一道設施就是,一道簡陋到不能再簡陋的扶手.這道扶手設施雖然說是簡陋,但是,有了這道扶手,遊人登山就容易得多了。

       我戰戰競競一步一步的往上攀,只有向上看,不敢掉頭向下望.也不知攀越了多少個石階,好不容易終於上到了山頂,惟汗水亦已把我的內外衣弄個濕透。

       到得山頂上,面向東海一座碑亭就展現在我眼前.一塊高與人齊碩大的碑石,『望江臺』三個刻鑿得非常工整而筆力雄渾又夠深度的漢字,雖經一個半世紀的風雨侵蝕,但卻絲毫無損,字跡清晰可讀.這座碑石是立於阮朝明命皇帝(1820一1840)七年。

        我站在望江臺碑亭上，放眼遙望向東海，無邊無際一片汪洋,陽光映射於綠波上,海面泛泛生光。在望江臺石碑亭的右鄰近處,有一天然椅狀的石塊。據傳說，這石椅是當年明命皇帝每於月圓之時,到此靜坐賞景吟詠。我第一個即時飛身坐下石椅,嘗試領略一下,當年明命皇帝坐在這石椅上時到底是如何的一番心情與感受。

        水山上存留著不少天然洞府.最主要的計有:陰府洞ˋ玄空洞ˋ天靈洞和藏真洞。各個洞府內都有廟宇佛像供奉,聽說這些廟宇解放前都有不少善信常常登臨前來禮佛上香,一九七五年解放後,政府為了防範人為破壞, 故已完全禁止參拜。

        在眾洞府之中,以藏真洞最為吸引人,洞裡有壁上題字石刻,且都是漢字小草書體書成,可惜因年代已久,越南人對這些文化遺產都未曾好好給以保護,因而有好些字跡經已模糊不清,惟亦有不少字跡仍能讀得如下：

       “………身鶴騎輕雲……早已證無生蓮臺桂秋……烑琪花石明………遺翰日星……萬古前身烟月認……風應有神仙住……雙鳧躡……王京畿成泰庚子……洪……“

       照推算，壁上這篇文字石刻是刻於成泰(1889一1907)年間，亦即清光緒二十五至三十三年左右。

       遊遍諸洞府，已是日薄時分。此際正是殘陽夕照，客倦思歸，於是我們又

   再一步一驚心地尋回來時路下山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