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來有緣謁靈隱

 

神州十日歸去來之五

 

              當師父(現在中國大陸人把司機稱作師父)把旅巴停泊妥當後,我們就跟隨導遊下了車,點齊團友作好登峰準備。

              甫一下車,我就給處身所在四周的景物深深吸引住。只見四面林蔭蔽日,七月此際,雖是盛夏時節,但有微風徐徐吹來,倒使人不覺得炎熱,反而感覺到渾身舒暢無比。

              這時的我感覺到眼前的這個美好景緻,它唯一為我帶來的是一份特別舒適的寧靜。

            「各位!這裡就是飛來峰了。」導遊言罷,就一馬當先領頭帶引我們登峰。

              這座飛來峰看起來沒有多高。而且道路也不十分崎嶇,沿著平穩的天然石級踏步攀登而上,卻也絲毫不感吃力。最起碼,較之兩三年前我回越南到會安攀登水山『望江臺』時要輕鬆得多。

              在登峰的沿途上,就看見了好些不同姿態,個別站立的菩薩,尊者立像。他們的那副臉帶笑容慈祥,但又不失莊嚴的佛相,令人一望便不期然產生出一種肅然起敬。

              我們穩步繼續前行,大小高低不一的嶙峋石級緊連相接。沿著飛來峰的邊緣四面石壁望去,有高大與人齊,亦有小如手掌般千年前的一尊尊坐佛石刻,就流入我眼底。其鬼斧神工的雕刻功夫,真令人大開眼界歎為觀止。導遊很耐心的對我們介紹這些石雕,於是我們就趁機停下步來,細細欣賞這一件件的藝術品。據悉這些石雕都是南北朝(公元420589),北魏時期遺留下來的作品。

              這些作品聽說在『十年文化大革命』,在毛澤東的“破舊立新”的響亮口號下,曾經一度受到紅衛兵的肆意破壞。已經遭到嚴重破壞的自然是無法補救,至於殘存下來的,在1976年,當中央政府宣佈文化大革命已經得到成功,正式圓滿結束。於是,有心之士自動聯手一致採取行動,對所有受到破壞的這些中華民族文化遺產,竭力加以進行搶救修復。至於尚未受損的加以全力給予保護,因而眼前這些千年文化國寶才能得以倖存下來。當我想著想著,想到四十年前中華民族炎黃子孫,尤其是中華文化無端所受到的這場無罔大災難,我深深的感到無窮唏噓。

              在外圍兜轉了一圈後,我們就正式開始進入石窟洞中。這個石窟洞穴是通往靈隱寺的入口處,在昏暗微弱的光線下,我們團隊小心翼翼向前而行。石窟內壁和外面一樣,亦是留下了許多大小不一的尊者佛像。入到石窟內不遠處的石壁,有一塊與人同等高,其長度與寬闊點,剛好可以容納一個人臥眠的天然粗糙石板延伸出來。聽說,這塊石板正是道濟禪師當年在此出家修行時的睡眠所在。

              駐足於石窟內瀏覽一番完畢後,我們又再次出到石窟外面,在導遊的引領下繼續邁步前行。我們一行人走在一條相當迂迴曲折且又狹窄,僅可容一人通過,儼如長廊般的高峻峭壁通道上。當仰首望時,收日我眼內的藍天,僅剩下一條光線。經導遊詳細解釋,我才曉得,原來這就是“一線天”。

              這條通道看起來,雖然有點險峻,但是我們都絲毫不感覺到緊張。

              從“一線天”出來之後,視線立時為之一寬,一座宏偉巍峨的千年古剎

“靈隱寺”就呈現在我的眼前。面對著這莊嚴佛寺,我立時略為整理衣衫,便與眾團友循序進入寺內的大雄寶殿,一尊如來佛祖金身端坐在佛殿的正中央。我恭恭敬敬的朝他略為俯首彎腰,雙手合十請了兩請。緊接著就是繞過“五百羅漢堂”,堂內每尊羅漢都是與真人一般大小,姿態各異。若按照字義來推算,這個羅漢堂總應該有收藏著五百尊羅漢,至於是否真的有五百足夠之數,則我未敢肯定,因為自始至終,我都沒有好好認真仔細去點算。我只是匆匆忙忙拿起相機為這些羅漢尊者拍下數張照片作為留念。

              最後的一站參謁處,就是“道濟禪師殿”。這才是今次每個人此來真正的目的。

              當我邁步殿內,收入我眼簾中的陳設,除了簡潔外,自然是少不了一份莊嚴。正殿中央一尊頭戴卜帽子,赤裸著上身坐姿,雙目炯炯有神,唯容顏隨和慈祥的老者塑像,似在望著我們,這就是道濟禪師的造像。

              道濟,亦號濟公。關於他的傳說頗繞趣味。最明顯的就是,他從來不吃素,只吃葷,酒肉俱好,尤其嗜好香肉,因而屢遭佛界衛道之士攻訐。其實,在眾佛經裡,我似乎也未曾見到有明文規定,出家修道嚴禁不許吃葷之說。我只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經書勸人盡可能不要殺生,多行善積德,廣種福田,僅此而已。

              道濟,究竟果有其人否?我想應該是有,並非無中生有虛構出來的一個人物。據典籍的一般記載而得知,道濟原是南宋時浙江台州府天台縣人,俗家姓李,乃南宋京營節度使李茂春之子,俗名李修緣,又名李湖隱,剃度於杭州西湖靈隱寺。出家後的道濟,為方便度世始佯作癲狂,他留給人們一個瘋癲的形像,因而世人就給其一個稱號為濟顛,並居於淨慈寺。南宋嘉定間(12081224)坐逝,葬於虎跑塔中。且不要看道濟終日瘋癲,貪杯醉步,其實他還是一位文彩風流的僧人,他在臨終時還不忘作偈曰:

 

「六十年來狼藉,東壁打倒西壁。

於今收拾歸來,依舊水連天碧。」

 

              道濟在入滅後,有僧人遇於六和塔下,復又托附詩書歸來云:

 

「憶昔面前擋一箭,至今猶覺骨毛寒。

只因面目無人識,又往天台走一番。」

 

              關於道濟禪師的軼事多的是,據說有一日,當其飲酒醉倒於街坊,適逢有新任巡按經過,不知道迴避。巡按起先不悅,後經眾人代為稟告說:「此乃神僧名濟癲者。」巡按不信說:「好!既是神僧,免打。但令其供狀。」於是,道濟禪師即時向巡按借來文房四寶,作詩一首代狀詞。其詩寫曰:

 

削髮披緇已有年, 惟同詩酒是前緣 。

坐觀彌勒空中過, 臥向毘盧頂上眠 。

撒手便能欺十聖, 低頭端不讓三賢 。

茫茫宇宙無人識, 只道癲僧繞市廛 。

 

              巡按讀罷其詩,並不怪罪,即揮手示意其離去。聽說又有一回,喝得酩酊大醉,當其路過一家青樓門口,被人強行牽扯入內,宿於妓女床上,結果醉臥不醒,直至天明始歸。其後歸來,道濟禪師還就此事作了兩首詩道:

 

 

不是貪杯就宿娼, 風流和尚豈尋常 。

袈裟原是梅檀氣, 新染脂粉蘭麝香 。

 

鶯語鶯聲非不妍, 柳腰花貌實堪憐 。

幾回欲逐偷香蝶, 爭奈禪心似鐵堅 。

 

              道濟聖僧一方面雲遊四海,藉著遊戲人間來普渡眾生,但經常手不離杯酒,為了杯中物,也曾經留下了幾首飲酒詩。

 

 

非余苦苦好黃漿 , 無奈斟來觸味香。

若不百川作鯨汲 , 如何潤得此枯腸。

 

魯聞昔日李青蓮 , 斗酒就能詩百篇。

山僧才吟兩三首 , 如何敢在酒家眠。

 

從來酒量無拘管 , 好似窮坑填不滿。

若同畢卓臥缸邊 , 一碗一碗復一碗。

 

從來諸事不相干 , 獨有香醪真是貪。

清晨惜無兩三觥 , 怎禁門外朔風寒。

 

           從上面聖僧所寫的詩句來看,可見得其絕不在意世俗的眼光如何來看他。

自始至終的他都是瀟灑自如,絲毫不受拘束,無牽無掛。惟飲酒遊戲人間之際,

絕不忘說法度世,勸人向善。

           世人動輒喜愛把參禪掛在嘴邊,現在且讓我們試看他對這個所謂“參禪”

又是如何的一個講解法。他說:

 

須知參禪皆非禪 , 若問天機那有機。

機主空虛禪主靜 , 淨空空淨是禪機。

 

            縱觀道濟禪師其一生修行,世人對其品評如何,那就真是見仁見智的事了。最後,就讓我恭錄其一篇聖訓,來作為本文結束。

 

《濟公活佛聖訓》

一生都是命安排,求甚麼!今日不知明日事,愁甚麼!

不禮爹娘禮世尊,敬甚麼!兄弟姊妹皆同氣,爭甚麼!

兒孫自有兒孫福,憂甚麼!豈可人無得運時,急甚麼!

人世難逢開口笑,苦甚麼!補破遮寒暖即休,擺甚麼!

不過三才成何物,饞甚麼!死後一文帶不去,慳甚麼!

前人田地後人收,佔甚麼!得便宜處失便宜,貪甚麼!

舉頭三尺有神明,欺甚麼!榮華富貴眼前花,傲甚麼!

他家富貴前生定,妒甚麼!前世不修今受苦,怨甚麼!

賭博之人無下梢,耍甚麼!治家勤儉勝求人,奢甚麼!

冤冤相報何時休,結甚麼!世事如同棋一局,算甚麼!

聰明反被聰明誤,巧甚麼!虛言折盡平生福,謊甚麼!

是非到底見分明,辯甚麼!誰能保得常無事,誚甚麼!

穴在人心不在山,謀甚麼!欺人是禍饒是福,卜甚麼!

一旦無常萬事休,忙甚麼!

                   

                                                          2007/5/22於丹佛一笑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