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肢舞者

最近在網上看到一個沒有手腳的舞者，靠了義肢，披上衣着，跳起舞來比普通人還要精靈、圓熟。她的每一個起步、轉身、翻躍、提腳、伸手、跨前、跳騰••都那麼的凝練、精湛。如果無人道破，根本不知道她是缺肢的少女。在場的觀眾掌聲迭起，讚嘆不停。連我這個在現場外的人，也想立起擊掌，表示內心的感動。

一個殘廢的人，卻比一個常人舞得還要精湛！她是四肢不齊，但卻不“廢”！

    先天或後天的失誤，都可以使人的肢體傷殘，報廢。很多人就這樣揹負着遺憾，抱怨一生。然而，也有少數不向命運低頭，倔強地站起來，展現了生命無限的魅力。

    人可以負着殘障而存在，也可以忘卻自身的缺陷而自在、灑脫，活出生命的尊嚴。殘缺可以成為街邊的擺設，乞求同情；殘缺也可以在舞台上把一個人的美麗、卓絕襯托出來。活着的蘊含、生命的深意是什麼？在這裡，已無法只從表面的現象去揣摩了。

    缺肢舞者隨着音樂的旋律而舞踴、擺姿，動靜自如。每一個姿容體態都是一種深度的美。義肢的搖擺比起真正的手腳還要圓融。我們自然地想到，這是刻苦鍛煉的成果。除了鍛煉之外，難道沒有更高層次的驅動力量？我讓舞者的律動一再的迴旋在我的腦海裡，讓我感受着她的堅毅、豁達、宏偉和淒美。

    必然是她接受了無肢的事實，才能夠心平氣和地重建自己。有的人四肢具備，卻沒有善用，甚而錯用，反而成了障礙；缺肢人身體無肢，心裡有肢，反而沒有了障礙。義肢套上，像正常人一樣的練舞，心無障礙，身就無障礙。加上心用得專、用得誠、用得敬。舞進心間，舞在心間。任何外在的阻力，能不一一遁退？這就難怪了：缺肢人舞的是心靈的舞。當心靈超越了形體，心靈的美，就完完全全的展現在舞姿的妙曼美麗上。

    缺肢舞者跳的不是普通的舞，啊，是的，她跳的是生命的舞。生命的舞發自生命最原始的本質，發自心靈最純樸的真誠。從真心流露出來的，必然是最感動人的美。從網上看缺肢者的舞，身體語言，無瑕可擊，而最能逮住我的注意力的，是她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那張祥和喜悅的臉龐。那是內在生命力的自然流露。生命沒有障礙，心裡沒有怨尤，胸懷豁達，安祥自在的人，才會有喜悅。舞，不是她的演出，是她生命的姿勢，是她活着的韻律。

    這一天，我看一場缺肢者的舞。看着看着，我走入了她的生命。我不是在看一場演出，我是跟着她的舞步去詮釋她的生命。我驚喜于她的豐盛、富足。是她寬宏的生命讓她超越了肢體的缺憾，跳踢出更激蕩人心的自信。

回到現實裡，遇到的恰好相反：四肢齊全的，因為思想有缺陷，心靈有污垢，反而踢跳不出美麗的生命舞姿；有的連走路也彆扭得很。啊，原來，妙曼的舞，如果沒有美麗的心，有再好的手腳，也騰跳不出來。只要心不殘，缺肢的人兒，可舞得比常人還要好！  

                    2007.12.3寄自馬來西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