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莊向晚（組詩）

◆村莊向晚

收割後的田野在抬高

午後向陽的坡地，一群陽光

將眾多鳥鳴和谷粒聚攏

又吹散——

清晨，我用新鮮的露水寫詩

詩句像秋天的草葉

一樣簡短。一場遲歸的小雪

就這樣濕透了掌心

只輕輕一握，一個老人

便像鐮刀一樣伏倒

晌午的陽光正從麥地經過

我隱約聽到，一個農人

目光折斷的聲音

◆關於雪

泊於眉間，一滴雪

暗藏內心潔白的嘆息

恰如暮歸老人眸中的羞澀

不著一絲童年的憂戚

乾淨的雪，宛如

瓦楞上的炊煙，如此安詳

暗中，是誰觸動了夢中的鐮禾

那打磨的貧窮，需要

用一生的光陰來細緻解讀

關於雪，誰能用一雙潔白的手

將它從雨水中分離

雪後的雪，重歸於寧靜

堆積在季節眼前，無聲消融

◆霜寒

霜寒，南方以南的天空潔白

土地沉默，而谷物成熟

故鄉頭纏白布的女子

古老的鄉民，面對

沉默幽深的土地，再一次

將瓦罐高舉過頭頂

腰際銅鈴作響

將第一個黎明提前叫醒

南風款款如處子

當白鳥高飛，鴉鳴零落

就讓我攜帶這滿城的月光

在這個五谷豐登的夜晚出行

深入田野，親近所有作物

用今年的雨，去年的霜

寫下第一首詩和詞令

把果實交還雨水豐沛的村莊

或者十月鮮艷的紅嘴唇

◆落滿河濱的月光

先是有風吹來  然後下雪

河濱最初有少女經過

那是在我離開一座村莊之前

月光才長上白的翼

先前的村莊

傳說是故事的古老開端

結果石頭被丟棄

雪季一般迷失了眼睛

先前挨近河濱是成竄腳印

結果故事被纂改

夜紛紛抵臨我的胸口

我想此刻鋼鐵發芽

那是少女經過時遺落的繡花

星星紛紛碎落的夜晚

流螢低落葡萄架旁

當我定居於城市的另一面

月光和少女紛紛出走

當我歸來故事已經流傳千年

◆落葉的村莊

我聽不見季節外的聲響

樹葉紛紛脫落

裸露出村莊和草場

一片無家可歸的月光

抵飛於草跡

棲落谷禾的尖上

那一聲驚飛的鳥跡

穿越季節質地的脆響

此刻  許多人眼簾抵垂

一大片蘆葦

一大片苦艾草

組成遊牧人的家園

幾只紅鹓鳥在其間覓食

一聲槍響  驚落了

一地初秋的月光

◆月之故鄉

昨夜露宿草場

月光和我結伴同行

我等待落滿河濱的月光

淚涔涔飄灑

那一支夜畔的歌謠

隨風遊臨

平躺於草跡之上

我無法走進

傳說中的月之故鄉

我需要一個村莊

名字如月光般響亮

草場邊生長河流

透過月光洗浴的少女

似浮萍游弋

青色的夜閃著月光的村子

那月下吹簫的男子

似曾相識

              2014.0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