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快手
【由三篇故事：
①魔術雞②水晶豆腐③黃金奶組合而成，極為詼諧、有趣】
一。魔術雞
和許多大城市一樣，洛杉磯的露天自由市場不多，居民們平日購買菜米油鹽等生活必需品大都依靠附近的超市。自從70年初來美之後，尤其是當我結婚成家以及有了孩子後，逛超市就成了我這個為人妻母的必然任務了。
做為一個有著眾多來自不同國家、不同膚色居民組成的國際性大都會，因此洛杉磯的超市在不同的住宅區產生不同類型的超市。個中有美國白人、墨裔及韓裔開設的，自然也有我們華人所開設的超級市場。至於在營業規模上，也可分為超大型、大型以及中小型的市場。當時我是住在華人較少的白人地區，日常購物也就多在住家不遠處的大型超市裡。但這並不是絕對的。為了方便起見，有時我也會在開車順路時到那些物美價廉的中小型超市去逛逛。例如有家叫「
BOY'S MARKET」的超市就是我經常光顧之處。其實這個超市內部的裝潢及設施，較一般的超市顯然是簡陋得多，而且其出售的食品、果蔬等大都是未經過精選而直接擺上貨架上的，因此它的品質與那些大型超市相比起來，當然是遜色不少。其實我之所以選中這家超市，首先是因為其商品的價格便宜，另外也與該超市位處我下班回家的必經之地這一點有着直接的關係。
在一個夏季的某日，那天我因有事提前下班，途經這家超市時，便習慣性地停車走了進去。當時是中午，超市裡的顧客並不多，看上去顯得有些空蕩。我先為四歲的女兒選購了幾盒日飲養汁及一罐牛奶，之后又拿了盒豆腐準備回家做個麻婆豆腐當晚餐。而麻婆豆腐自然是離不開碎豬肉做佐料的，於是就快步向不遠處的肉類專賣區走去。近十尺長的冷凍櫃裡，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肉類品種。正當我在貨品架前徜佯瀏覽時，無意中看見幾個顧客在離我幾步之遙的地方擠攏在一起，憑經驗我意識到這些人一定是在選購某種打折商品，於是我也不假思索趕了過去，再探頭一看，原來是整隻全雞的大促銷，一個大號包裝袋裡裝有三只全雞
，價格卻只需五塊錢！一般來講，打折商品對女性總會產生一種難以抗拒的吸引力，何況眼前的這三只全雞的價格實在是便宜得讓人不敢相信。想想看，在別的超市，一只全雞的價格總在三塊錢以上，三只雞差不多就得十塊錢了。說實在的
，如此的打折幅度我以前還真沒有遇見過，於是便急不可待地衝上前去，抓起了一袋連看也不細看就放到購物車裡去了。
回到家裡，看著袋裡的那三只全雞，心情猶如孩童在聖誕節得到一個意外的禮物那般樂不可支。於是我決定改變當日的配餐計劃，改麻婆豆腐為女兒愛吃的醬油燒雞。主意既定，當下就按步就班操持了起來。我先燒起油鍋，然後依次放上蔥薑爆味，接下來把清洗好的整雞輕放到鍋中碾轉過油。待這些程序完成之後
，接下來就按序注入料酒、醬油，再加上適量的開水，以猛火燒沸後再改以慢火慢慢悶煮。買雞雖然省了不少錢，但這項烹調的功力卻是不可省的。在上述整個過程中，我的確是做到一絲不茍、精益求精的審慎態度。看看掛鐘，半個小時過去了，按經驗應該是到了增水及測試生、熟度的時候了。我信心十足地將鍋蓋揭開，但立時就被鍋裡的景象瞪傻了眼，或者說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只見鍋裡的那只全雞，居然出奇地抽縮得小了一大圈！這還不算，當我拿起竹筷試著插入雞胸試測熟度時，卻發現那只足足煮了半個多小時的整雞，竟然堅硬得像個鐵團，任我怎麽使勁也插不進去。我以前也曾做過幾次這樣的醬油燒雞的，卻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滿心疑惑的我，心想可能是料酒放少了吧，於是趕忙又加了半碗倒進鍋裡，再蓋上鍋蓋繼續又悶燒了片刻功夫，當我再次揭開鍋蓋時，居然發現鍋裡的那只雞像是變魔術似地又再縮了一圈，體形比在下鍋前赫然縮小了一半！這時心中發急的我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最重要的是，要把它煮熟能吃才是正事，於是我如法再拿起筷子朝雞胸部插了插，不想還是如銅牆鐵壁般，怎麼戳也戳不進。只見鍋裡那只在烹調中已經變成醬紫色的濃縮雞，只就懶洋洋地躺在那兒，不僅如此，它還擺出一幅堅不可摧的架式來，彷彿有意向我挑戰，又似乎在刻意地嘲笑我的無能。於情急之下，我又想到這也許是跟悶燒的時間不夠有關吧
，於是我又不加思索，朝鍋裡再次添進兩大碗水。又是十幾分鐘過去了，待我再次揭開鍋蓋時，一幅更加令人吃驚的情況出現了——原本那只碩大的肉雞已經縮成了一個顏色臘黃、質地如塑、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玩具雞了！
咳，這真是活見鬼了!怎麽可能出現這種情況來呢?
我呆呆地站在那兒，望著這只變幻無常的“魔術雞”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然後接下來，我就像賭氣似的，一遍遍地添水用旺火燒煮，燒到最後，算來差不多整整悶煮了有兩個半小時了。如若是一般的雞只怕早已連骨頭都燒爛煮散了，可這只「魔術雞」彷彿真的和我較起了勁兒來，它是越煮越硬不說，還越煮越縮，以致到頭來我不得不在它面前甘拜下風。此時，懊喪至極的我反倒清醒了過來，恍然意識到之所以出現這種怪異現象，定是這只雞的品質出現了問題。我當即懷著一腔怨氣，快速從冰箱內取出另外兩只雞，立馬就駕車直朝那家超市風馳電掣般地駛去，要找超市經理去理論討個公道。在美國就是有這點好處，任何買回的貨品，若不如意，只須將相關收據連同購物一併送回，就可立刻獲得退款，或是另換等值的其他物品。
一進入超市，我帶著質問的口吻向售貨員說明來由。接下來只見對方抓起身邊的播音器呼叫經理。很快，一位中年白人男士匆匆出現在我的面前。
「妳好，我是超市的經理比爾，我能為妳服務嗎？……」那位比爾經理面帶微笑地看著我說。他此刻說話的語氣，以及他臉上微笑的表情，都給人一種寬然釋懷的溫馨感覺，我不等他把話說完，就迫不及待地將手中提著的購物袋遞了過去。
「比爾先生請你看看，這袋子裡的兩只雞是我今天中午才在你們這兒買的。當然，準確地說應該是三只，只不過另外的一只，現在還在我家廚房的鍋子裡。你知道那只雞我已經整整燒煮了快三個鐘頭，可最後呢，竟然煮成了一塊鐵疙瘩
。你說，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那位經理先生邊認真地聽著我的訴說，邊不時地朝我點著頭。最後，他微笑著對我說：「妳的問題我想我已經清楚了。首先，我很理解你此刻的心情。嗯！……該怎麽向你解釋呢？」他偏過頭，像是在沉思
。這時不遠處有一個青年婦女牽著一個看上去約四、五歲的小女孩朝我們這邊走了過來。這時經理眼睛突然一亮，抬起手指就指了指那個小女孩。
「妳看到了嗎女士……那小女孩?
她……嗯，怎麽說呢？她身上的肉自然是屬于嫩肉，不是嗎？而我這個老貨則恰恰相反，我身上的肉應該算是老肉。妳懂我的意思嗎?
」
說到這兒，這位白人經理竟然風趣地朝我眨了眨眼，又繼續說：「妳看，妳中午在我們這兒買的那三只雞就像是我，肉應該是老的，就像是老母雞的肉一樣。而老母雞的肉，就只能用來做湯的，就好比我這樣的老東西，肉當然是再怎麼燒也燒不爛的，好了，妳清楚了嗎？呵呵。而現在妳想做的紅燒雞，要做紅燒雞那就只能用嫩的肉雞，絕對不可以用老母雞來紅燒，就像剛才那個小女孩一樣，想做紅燒雞，就得要嫩雞，只有用嫩雞，那燒煮出來的肉才會鮮嫩綿柔而且還會入口即化的。請記住，要紅燒就絕對不能用老母雞來紅燒的唷！」
經理可能是覺察出他剛才的這個比喻有些不倫不類，旋即就暗自輕聲地「啊」了一下，一邊又趕忙以手捂住了嘴巴，帶著自嘲的口吻對我說;「嘿嘿！我想我剛才的這個比喻可能有點不太恰當呢，嗯，就請妳不要介意哦。嘿嘿！我只是為了讓妳能明白我的意思罷了。那麽，咱們就言歸正傳吧，現在我請問女士，妳的願望是什麽呢？我的意思是，妳打算要在超市裡換個別種品牌的雞呢？還是——如果妳還是想做紅燒雞，那自然得選擇嫩雞囉——還是妳想要退款啊？」
我猶豫了一下，然後向經理說明我打算退款。之所以猶豫，是因為我出門時走得很匆忙，只帶了冰箱裡的那兩只雞，竟然忘了鍋裡還躺著一只「魔術雞」。
經理顯然看出了我的為難之色，旋即微笑著對我說：「我親愛的女士，關於這件事情妳就不必擔心了，我們會尊重妳的願望的。至于妳家鍋裡的那只雞，就當是我們店裡贈送的，OK?
」
接下來經理吩咐超市會計退給我買雞的那五塊錢，然後他又問我，還有沒有別的事情需要他幫忙的，詢問過後又說了一些「晚安」、「祝妳好運」、「希望妳再次光臨本店」之類的客套話語，他態度是既親切又熱情，在一陣的安撫寒暄後，最終他才急匆匆地大步朝辦公室走去。
二。水晶豆腐
從超市裡出來，看看時候已經不早了，我立刻馬不停蹄地驅車趕去托兒所接女兒。從車窗向外望去，洛杉磯西下的艷陽，就跟往常一樣，把個遼闊的天空眩染得一片萬紫千紅，待接回女兒趕到家時，已是萬家燈火該吃晚飯的時刻了。
剛一到家，女兒就嚷著肚子餓了，再說我家老公也快要下班回來了，於是我丟下皮包趕緊奔到廚房，順手便從冰櫃裡掏出中午才買回的豬肉末，準備依原計劃做盤麻婆豆腐，以取代那只耗費了我半天時間的「魔術雞」。於是我先將還賴在鍋裡的那只變了形狀的「魔術雞」，塞入塑膠袋後即刻丟進了垃圾桶裡，然後打算將鍋裡那些已熬成醬紫色的濃汁徹底清理乾淨。眼看著那些晶亮呈現紫紅色的醬汁，我禁不住用小勺撈出一點在嘴邊試嚐了一下，呵，味道竟出奇地鮮美！於是當下就決定物盡其用，把這些費了我不少功夫才熬製出來的雞濃汁當做烹製麻婆豆腐的佐料吧。唉，這也算是歪打正著，“陪了母雞不折湯”的補救辦法吧。
我淘好米倒入電鍋蒸煮着，然後開始操持起晚餐的主題——麻婆豆腐。照例是一連串的起油鍋、爆蔥薑等的一套製作程序，之後再倒入先熬的雞濃汁拌來好的豬肉未，用猛火爆炒。接下來就該進入最重要的關鍵步驟——烹製豆腐了。當我急匆匆地從冰箱里將那盒與“魔術雞”一起買回來的豆腐取出來後，奇怪的事情竟然又再次發生了。那包裝盒裡的豆腐，並不是我熟悉的乳白色，而是一種看似水晶般無色的透明物體！趕緊取來還沒來得及湊到我鼻邊，就聞到一股淡淡的魚腥味。之後我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朝那個透明物上戳了一下，感覺粘稠如膠。咦？今天這是怎麽啦有鬼啊？剛剛才遭遇到那只把我搞得狼狽不堪的“魔術雞”
，這會兒在又鬧出了這麽一個不明就理的「水晶豆腐」來！
不過這次我倒是沒有返回超市的打算，其實並不是不想，而是一方面考慮到天色已晚不便外出，另方面也顧及到老公正在趕路回家吃晚飯呢，在這個節骨眼上我就更不能出門了。就在愣怔片刻後，讓我恍然大悟了起來。
原來這盒被我當做豆腐買回家來的東西，竟是當地日裔們素來最喜歡的魚醬
。想來大概的情況可能是這樣：那家叫做「BOY'S
MARKET」的超市，為了方便當地消費者的購物需求，特地為包括亞裔居民在內的異族顧客，另行開闢了各族相對集中的貨品區。當時我在超市購物時，所在的那個區域正是亞裔貨區。或許是超市裡的墨裔員工因為不熟悉中、日食品的種類和特點，在擺貨時誤將日本魚醬和中國豆腐混放在一起。再加上我當時在購物時為了趕時間起見，就快手快腳憑着直覺見貨就抓，根本沒功夫去仔細察看，所以才鬧出這齣「水晶豆腐」的笑話來。
想到這兒，一時真叫我有種哭笑不得的無奈感。心裡卻並不像遇到早先被“魔術雞”愚弄時那般懊喪。呵呵，是啊，是啊，我想這可能就是多姿多彩的生活劇裡應有的音符之一吧？否則我們的人生旋律豈不是太單調、太無味了嗎？
接下來我很熟練地做出一道色、香、味俱佳的「肉末蛋脯」，其質量甚至還超出了我的預期。惹人垂涎的美味溢滿了整個房間，竟然惹得平日慣於挑食的寶貝女兒，一進到餐廳就發出一陣陣的讚美之聲。當我正在暗自得意之時，又聽見屋子外面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響——哈哈，我家的老公下班回家啦。
當「肉末蛋脯」才擺上桌，便見他父女倆一前一後就像在比賽似的，衝進餐廳，一面忙着搶坐，一面異口同聲嚷着趕快開飯！這時我才意識到今晚可是不比尋常，不僅僅是在體力上，就連在時間上，也都有力不從心應付不來的感覺。
老實說，打自下午起，簡直是沒一件事是順心如意的。首先就是那只“魔術雞”，經它這麼三番四次、不屈不撓地對我一再的挑戰鬥法，整得我筋疲力盡體力都快透支了。在這之後，竟又莫名其妙，把我那最熟悉的家鄉豆腐也陰錯陽差的抓成「水晶豆腐」回家。
整個下午就是這麼沒完沒了連續出包犯錯，費心折騰得恨不得想撒手不幹一走了之了。此刻又在他父女兩人急切催逼的情況下，哪還打得起精神並在這極短的時間裡趕出那平日的三菜一湯啊？當然就自不用說了，菜式自然會因陋就簡大打折扣了。就在這情急之下，我利用熱水壺裡的開水，很快就做出碗紫菜蛋花湯，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一菜一湯，便將這顿晚餐隨便湊合着打發了事。
三。黃金奶
雖然晚餐就此馬虎的解決了，可那精怪的小女兒卻不買賬，馬上就吵着肚子還餓，於是我把中午與「魔術雞」同時買來的那罐牛奶倒了一杯給她，小寶貝接過之後，就見她捧起杯子張口就喝。
「呃！媽咪——好難喝噢！」
突然聽到女兒驚呼，見她一面以手摀嘴，另面則皺着眉頭顯出一副苦不堪言的表情。
「啊，妳怎麼啦？妳——」嚇得我趕忙蹲下身來，仔細端詳她那充滿痛苦的小臉蛋，與此同時，也順手搶過她盛奶的杯子，想一探究竟。
「噯喲！怎麼這麼黃啊？——」看了之後，我也大聲的尖叫了起來，只見杯裡的牛奶在日光燈的照射下，竟發出似黃金般光閃油亮的色澤來，宛如握着杯金色牛奶在手中一樣，令人既惶恐又費解。再當我把杯子向左右搖晃了幾下，杯裡居然濃稠得「波瀾不興」浮動不大，顯然其品質比起一般牛奶要黏稠得多，再低頭湊鼻一嗅，呵，竟然味道不賴，還有股誘人的奶油香，因而我試着小嚐了一口
。
「哎喲，天啦！好酸啊！」一股令人無法容忍的怪酸味直逼喉頭，頓時直酸得我兩眼緊閉，全身神經抽動，彈指間腦袋竟打起抖來，一時把挨在身旁的寶貝女兒嚇得哭了出來。
「啐！竟買到壞牛奶——」這時我根本來不及哄勸女兒，就自個兒忍俊不住地放聲大笑了起來。
「媽咪——妳幹嘛還笑啊?
」 女兒仰起淚濕的小臉，歪着頭好奇的問我。老公這時也聞聲從客廳裡跑了過來。
「誒，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看妳們母女——
一個只管笑，一個還在哭？」老公滿臉困惑，不解的目光快速遊走在我母女倆的眉宇間。
「呵呵！媽咪今天可是迷糊到家了喔！……嘿嘿，居然一天連中三元！」我只好用自我陶侃的方式來自我解嘲。於是就把當天在超市裡快手誤抓的貨品，以及與「魔術雞」奮戰，棄水晶豆腐、嚐黃金奶等的糗事，都一五一十全的和盤托出，當然更少不了那齣回找超市經理的精彩對話，全都一句不漏轉述了一遍告知老公。
老公聽後，先是笑得前仰後合，待笑夠後就開始對我打起諢來：「呵呵，我的好太太呀！妳也真是有本事的啦！”稍停片刻但見他兩眼放光搖頭笑道：「啊哈！妳這個活寶貝啊——我看,這全世界恐怕就只有妳——才有本事做出這番有聲有色令人噴飯的大事來哦……什麼聳人聽聞的魔術雞呀、從沒聽過的水晶豆腐啦,還有在妳手中握着的什麼……什麼黃——金——奶啊?
噢！好一個超市快手啊，不過妳也實在抓得太急太快了啊,哈哈，哈哈——」
隔天一早，我取出牛奶就直接先往超市駛去，我人才剛踏進BOY'S MARKET之門，
竟然和昨日的那位洋經理碰了個正著，當下我連躲都來不及就聽他發話了。
「哈囉！我敬愛的小姐，妳——妳怎麼又來啦？……」經理邊打招呼邊把我渾身上下全打量了一番，然後視線落在我手中的牛奶罐上。
「哦，哦！我，我——」突覺一陣心虛，弄得自己一時都語塞了起來，只好將手中奶罐遞了過去，這時經理的那對藍眼眸子，就在我臉及奶罐間不斷地來回掃盪了好幾遍，卻只是不語，似乎是在等我發話。
「呃！我今天又來，是因為昨天在你這兒買的牛奶——壞的！」我穩住了心緒，據實相告。就在這時，但見那老經理掏出眼鏡開始細讀罐上的標籤。
「呵，並沒有過期啊！」他一本正經對我宣報，再又瞪了我幾秒鐘後，見我依舊沒反應，於是就逕自揭開罐蓋喝了一口。
「嗯！——很好喝啊，很新鮮啊？！」邊笑着邊還不住地點頭「呵呵！並沒有壞呀？！」
「怎麼會？——酸得很呢!
」我聽後張起大眼很不服氣的盯着他，並高聲反駁：「其實我都親自嚐過了，牛奶都酸成這——樣——了，根本就沒法喝——不是壞了那還會是什麼？！」我用更激烈的詞句嚴正回嗆。剎間換成比爾經理瞪起大眼，怔怔地盯着我。
「啊，什麼?牛奶？——哦哦，我親愛的小姐啊，妳是說這是罐牛奶？哈哈！哈哈！」
這時比爾先生邊搖着頭邊就忍耐不住地笑出聲來了。
「呵呵，我親愛的小姐啊！這罐不是妳認為的牛奶喔，而是一罐乳酪奶（BUTTER
MILK）乳酪奶喔！」
聽後著實令我大吃一驚，只是當他見我還是一副懵懂摸不解又極不服氣的模樣時，他面帶笑容地指着罐上標籤，刻意指給我看。我一邊心驚肉跳盯着他手指的標籤，一邊忙着拼讀標籤上的英文字母音「BUTTER
MILK。」
當一唸完，即感體內有股熱血直往上沖，頓時臉上滾燙得像剛被火燒了的一般，羞愧得真想馬上挖個地洞立刻鑽了下去。
當時我這些小動作似乎全都被他看在眼裡，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他心平氣和的語調，不厭其煩地繼續解說：「是啊，是啊，沒錯呀！乳酪奶也就是一般我們所謂的酪乳，酪乳就是這個味兒，嘿嘿，都是有這麼一點兒的酸味的！這是它的特點，也是它跟普通牛奶最大不同的地方……嗯，因為還有奶油在內
…」說到這兒，他不但加強了語氣，同時還把他那海藍色的大眼睜得比銅鈴還來得大些。然後就直勾勾地盯着我，不斷的點頭示意。那副眼神似乎是安慰又似在嘉許……
正覺不知所措時，只見洋經理拿起手中的呼叫器，很快招來服務員，並當面對她吩咐道：「快去拿罐同牌等量的鮮牛奶來，直接就交給這位美麗的女士吧！
」交代完後，他又像昨天一樣，在點頭致意並搖手道別完後，便匆忙離開去打理他事了。
當我接到新換來的牛奶後，心中真是既感激又羞愧，不想就在一天之內竟連犯三錯，誤抓了魔術雞、水晶豆腐外，再加上那黃澄澄的金牛奶。唉！就連自己想起來也都愧疚得無地自容了！
事後我自己深切反省，的確也找出了癥結所在，不管是不是因心慌意亂還是好急成性所致，但無論如何這罪魁禍首，毋庸置疑全緣自我這雙「超市快手」
！
2006年初
●台北☆黃寳芝笛姐箋注：精彩！我指的是寫作文筆，與文章內容，都屬上乘之作，多謝詠平姊讓我「大開眼界」了（註:這句話並不是某君的揶揄，而是由衷的讚美。)
●加州橙縣☆海碧笛姐箋注：
炎熱的晚上，謝謝分享詠平笛姐的超市快手，頓覺一陣喜悦與清涼。
我彷彿看到我們的劉大小姐當時在處理廚務的情景，可笑又真實的啟示生活，
旣遠又近....不禁讚嘆！妙筆！
●雪梨☆易心弦編委佩服&讚美：描述細緻，情節動人，幽默真實。
這只是一個平凡的素材，竟然能夠寫出三個一氣呵成的精妙小品。
●洛杉磯☆蓬丹笛姐感謝分享：以前拜讀過詠平姐此篇大作，
今再閱之更覺生動有趣，細節的描述讓讀者有身歷其境之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