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情趣
“在紐約，還種什麼菜？” 我常被人這樣取笑。
知我者，女兒也。每年母親節，給我的禮物就是許多品種的瓜苗、菜苗和一盆盆鮮花。
這不，小女兒送的牡丹花，種在屋前花圃，偏偏選擇母親節前大開特開，給我送來節前問候。她甚有王者風度，以其大得寬宏、美得嬌豔、香得濃郁，引來路人佇足。那“Very
beautiful”的聲音不斷從窗外飄來，我忍不住走出去連聲道謝，老外在花前舉起大拇指。鄰居還問我要種子，說要寄到西班牙去。每年他都這樣，不知是在西班牙種不生還是問要的人多了。不管怎的，我們的花王微服出遊到西班牙啦。我為此開心地笑了，雖笑得不如牡丹花美但張開的嘴巴如她呢。
剛剛享受了牡丹花帶來的歡樂，又忙著種下大女兒送來的花、瓜、菜。遊子在海外，心裏念的是故土。似乎連我手下的農作物也懂得這情結。有瓜為證：去年和今年的冬瓜、茄瓜、黃瓜，只長一個。不過那冬瓜，30磅重。一個頂幾個，優生。
我望著它們哭笑不得：國內一胎化政策可我沒向你們宣佈，你們不必用此方式挑起我的懷國情結，可用另一方式嘛，例如我有十三億同胞。
正在埋怨，伸手摘那黃瓜，這是番種，舉起一看，哈哈大笑：“我種出一個藝術品！”
一點也不誇張，瞧它，皮層凹凸不平，如大小不一的黃色珠子；頂著一個綠冠，好比鳥頭上的冠子；之下呈橢圓形，狀如臉；接著是半彎的長柄，狀如脖；最後如球，狀如腹。
活靈活現一隻沒腳的金黃色天鵝。我把它送到兒子家，叫媳婦煮來吃。誰知孫女們大叫：“NO!
Very beautiful，我們要畫它！”聽說在他們那邊當裝飾品擺了好久。
我對茄瓜說：“人家獨生就這樣超群的。冬瓜大得要減肥；黃瓜美得可當世界小姐。可你，普普通通！”
此時微風拂來，似聽見茄瓜申辯：“沒我的平凡怎顯得她們偉大。”
此語敲醒了我，我對茄瓜道歉：“盡自己能力就是不平凡的。”
這時，桃樹簌簌有聲：“我們今年盡力而為啦！”
我深情望著這棵老桃樹，十幾年前我買這房子時她已長得亭亭玉立，大概因為它一枝獨向北邊之緣故，再加上那果實累累，把枝頭壓得半彎，經不起颶風一吹，就在兩年前我從醫院開刀回家後一個月，她折腰了。早不折遲不折，偏偏這時候折腰，我倆同病相連了。我以為她死了，心裏很難過，為她寫了《悼桃》。去年見她活得好好的，高興之餘，為它寫了《桃命》。在那篇文章裏我說過：你大傷元氣，不長果子也罷，好好活下去就是。
不愧是我的桃花仙子，我的守護神，大概她也吸收了前年的教訓，枝伸向東南西北，十分均勻，長得娉娉婷婷，風姿綽約。
更可喜的是，鮮紅的桃子掛滿枝頭。其長勢十分善解人意，高處不結果，果皆結在伸手可及之處，甚至還貼近地面。
“啊，是不是怕我年老了無法摘果，可你這樣彎腰不辛苦麼？”
我愛莫能助，僅此言謝。還有在清晨對著一個個紅色的小精靈，奉上我的拳舞，以示報答。我知道我倆心靈相通，她正在欣賞我的舞姿。
正舞間，隨著手的指向，忽見桃葉中有兩行黃黃的東西向下掛，我心裏犯疑：“莫非她感動到流淚了？”
誰說她不會哭，我常常在桃果上摸到一兩滴晶體，我認為那就是桃淚。我對她竊竊私語：“莫非你的孩子太多，累你彎腰彎到疼了，如果像茄瓜那樣，只長一個，你就會舒服些。”我不敢大聲說，我怕那茄瓜怪我出爾反爾。
忍不住慢慢掀開垂到我頭上的桃葉，走到樹幹下，往上一看……
“哈哈！”我失聲大笑。
好一雙長如新疆姑娘辮子的豆角掛在桃樹上。我摘下她倆，下意識地放在兩邊耳旁，在桃樹下哼起了這樣的歌兒：
“那兒有個姑娘辮子長喲……”
2007年8月22日於紐約
謝謝陳葆珍女士寫了這篇非常富有生活情趣的優美散文。我住在第25層的樓上，沒有花園的福氣，但我在窗台和陽台中了五六十盆四時不謝之花（包括仙人掌）。
祝好！
張子清(北京外國語大學華裔美國文學研究中心)Fri,
24 Aug 2007
作者2007.8.31附上彩照五幀
上次寫《生活的情趣》照片未出，現擇幾張附件。
這皆是作者的得意作品（農作物）。
1●和名花之主――次女合影
2●瓜之一胎化――右為黃瓜，左為茄瓜。那黃瓜像藝術品否？
3●好一把新疆姑娘的辮子
4●30
磅重的大冬瓜，要減肥否？
5●作者的守護神—－桃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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