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笛和他的母牛

 

── 刊於華副2016.4.27

 

 

圖片說明:安笛•費南德斯每天中午放學回家都到池塘邊草地上擠牛奶。

 

 

    前些時候,我總是看到瑪麗亞一個人坐在她屋門口發呆,也許她又在想起兒子和母牛的事。

    方過完二十六歲生日的瑪麗亞是個單親媽媽。她平日替人幫傭,洗衣煮飯,獨自撫養三名子女,老大安笛今年已經九歲。

    外婆知道安笛並不喜歡唸書,答應送他一頭母牛,讓他把心思轉移到牛上。安笛記起,前不久曾經跟著外婆一大清早幫忙擠奶的情景,心裡還是樂呵呵的。

    經常逃學又愛在課堂上睡覺的安笛,不再像以前那樣默不作聲,自從有了母牛,見人便多方炫燿。他自小耳濡目染,要照顧一頭牛對他來說並不是難事,每天放學回到家裡,首要工作就是跑到外公的田裡,把牛先牽到池塘邊喝水,再換個有青草的地方綁好。通常,他都會坐在草地上歇歇腳,看著牛大口大口滿足地吃呀啃呀;有的時候,坐著看著,禁不住也興奮起來,隱隱感覺到自己已經長大了,大得可以有能力去照顧一頭牛,能讓牠吃飽喝足,讓牠快高長壯。外婆說得對,母牛生小牛,以後就會有許許多多的牛,哦!對了,牛會生錢,有了錢,媽媽就再也不用替別人洗衣燒飯……。安笛越想越得意,渾然不覺太陽已經下山回家。

    在這窮鄉僻壤,村人沒有儲蓄的習慣,唯一能把錢存下來的就是挨家挨戶多養幾頭牲口,需要時可變賣應急。

    日子就在安笛快樂上學放牛中平靜地度過。

    只是好景不常,再平靜的海面也會因風而掀起波浪。

    一日,天剛亮,村人爭相走告,正當人們聚在一起七嘴八舌議論紛紛,有人告知瑪麗亞,安笛那頭母牛夜裡肚子被人捅了好幾刀,皮開肉綻,傷勢嚴重。這突如其來不幸的消息,一時令人難以置信,當安笛得知事情的真相後,哭得像個淚人兒。

    瑪麗亞很難過,一面到村頭找來獸醫,一面安慰兒子。可憐的安笛遭此重創,天天不吃不喝。母牛因傷勢過重,癱倒在草地上,為了陪伴牠,安笛夜裡竟緊抱牛的脖子堅持和牠睡在一塊兒,不肯離去,而瑪麗亞也只能等兒子睡著以後,才把家人找來合力將他抱回家。

    可是,隔天當大家都還在睡夢中,安笛不知道甚麼時候又淚流滿面出現在母牛的身旁。瑪麗亞一點辦法都沒有,一度帶著兒子去看醫生。

    自從牛受傷以後,安笛已無心上學,每天對著他心愛的牛,看呀摸呀,整日不言不語。喔,這個世界彷彿一切都靜止了下來,那是尖叫哭喊過後的寧靜,靜得使他週遭的人心裡慌亂無所適從。

    尖銳的刀,不單單像是狠狠地刺在安笛的心窩,連帶也將他的美夢戳得支離破碎,小小的心靈實無法承受那麼大的撞擊。

    在加多利娜村莊,村民的牛羊雞鴨被偷被殺時有所聞,但刻意去傷害、對牲畜下毒手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後來聽鄰居說,有些掮客專門代人買賣牛隻,從中抽取佣金,牲畜若是傷重命在旦夕,他們就有機可乘,逼得飼主不得不賤價出售,掮客從中便可牟取暴利。

    瑪麗亞感到極度無助,只好求助巫師,聽村人說,這樣可幫著收回安笛走丟的魂魄。她用盡所有能想到的辦法,日子也在惶恐不安中過去。

    孰知,隨著母牛傷口一天天的癒合,安笛竟然也一步步走出悲傷。遠近識與不識的村人都為瑪麗亞一家感到慶幸。

    終能重新看見安笛•費南德斯消失已久的笑容;他的笑,除了天真、可愛,卻又比以前多了幾分倔強,在一個雨後的黃昏,在他把牛拴好後心滿意足地走在泥濘回家的小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