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國去國

祖國不是我們的國

籍貫不是我們的出生地

我們有護照沒有國籍

有洋國籍國籍分ABC

我有爹娘爹娘在故鄉等死

有兄弟兄弟不同洋姓氏

我有同學沒有同志

有朋友沒有知己

住在公寓不知誰是鄰居

日子難過阿

要註冊不要再唸書畢業也是失業

張師父說:

存點中國美德存盡洋人的小費與津貼

哪一天也開幾家中國餐館做個不必讀勞工法的中國老闆

你就出人頭地出中國人頭地

當僑領娶嬌妻還有很多未嫁的中國女子

再生幾個子女又多幾個僑胞

再過廿年

觀光地圖上又多條新的唐人街

●三代華僑

一個家

三代生不同堂

祖父壯年婚後

被饑荒賣去金山開礦

礦爐的紅火燒白了一頭鄉愁

隔洋的歲月浸濕了祖母的枕頭

父親壯年後

日本鬼子帶武士刀來到廣州

一村村的同鄉嚇得都往南洋逃

幾十萬人阿幾十萬雙手

把湄公河畔的黃泥掘成了鄉土

客家的炊煙燻褐了父親的肩頭

兒子長大後

越南連年烽火

一個家啊又亡命四散

老大漂流歐洲老二老三香港掌廚老四偷渡澳洲

越洋的信紙摺縐了母親的額頭

●嬰話

我生前就是藝術家

我曾用九個月的成長

把媽媽的腹部

塑成一條最美最美的弧線

我生來就是歌手

我的第一個音符

就把臍帶震斷

唱出生命來

我是最佳的伶人

我的哭聲

能感動母親的奶水

我的美目

能使爸爸開懷

我是一個舞者

在盪盪的搖籃裡

我以硬朗的節奏

揮舞四肢  飄飄

如蝶  栩栩

如仙

我是一個偉大的詩人

我未成人形已先有心

我不求善解大人意

但求得意忘言

倦了，我睡覺

睡醒夢裡的憂愁

餓了，我吸吮

吸盡瓶中愛

哭一哭夜裡強暴的車聲

笑一笑懷裡溫柔的輕吟

我不知要往何處去

但知我從哪裡來

●未歸人

考完了試

這兒很冷

我還在等待

等待雪溶

還是換個書齋

夏日午後

又是斜陽滿樹

那才像

那才像我的家園

家園在天際

攀樹抱斜陽

山下的蘇黎世湖微笑

笑我這週末書簏

笑湖上點點白帆

白帆的漂流如兒戲

一天往返

我此刻無帆亦不航

竟是未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