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一天,柔細雨絲伴著微風,約是入黑時分。

候景用和黎碧玉下班,由阿雄接送回到家裡。當眾人開門步入屋內時,客廳是靜悄悄,漆黑一片。阿雄趕忙把電燈扭亮。

「雪華!妳在樓上嗎?」黎碧玉站在客廳中央,抬頭朝樓上高聲喊叫。

樓上沒有一點回應。

「雪華!妳在樓上嗎?」阿雄幫黎碧玉一把腔,高聲重複又喊了一聲。

終於雪華被喊喚聲叫醒了過來。只見她穿著一件花色睡袍,從樓上下來。

「咦!大校!現在是甚麼時候?你們全都回來了。」雪華揉著雙眼,打了一個呵欠。

「都快要吃晚飯了,我的太太!妳還在睡覺。」阿雄望著雪華又說:「敢情妳還沒有燒好飯囉!」

「下午早就燒好了。只是你的兩個小寶在哭在鬧,我餵他們吃飽了奶,哄他們睡著後感到有點睏,想躺一會兒,不想這一躺就躺過了頭。晚飯是可以用的了,讓我去把飯菜開出來。」雪華說。

「雪華!讓我也來幫妳吧。」黎碧玉言畢便偕同雪華去開飯。

候景用和阿雄趁此機會,也就走去洗個澡。

「咦!金香還沒有回來嗎?」

飯菜已經開好出來,各人團團圍席就坐而用。

「咦!金香還沒有回來嗎?」候景用筴了一口菜放到嘴裡。

「她早上在出門時有對我說過,今天晚上不用當值,我想她也快要回來了吧!」雪華回答。

「對了。阿雄!碧玉!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妳們,當然,雪華也有份兒。」候景用吃完了飯,把碗筷放下,然後環掃了眾人一眼。

眾人不明候景用所言,一時間感到奇怪而面面相覷。

「大校!是甚麼好消息?」阿雄問。

「這個好消息是與你們切身利害有關連的。」

候景用說完,就立時轉身走回房間,取出一個是白天朱文公公安長交給他的公文信套,然後把它拆開。原來裡面有三張貼有黎碧玉等人相片的“人民身份證”。

這“人民身份證”是黎碧玉和阿雄夢寐以求了不知多少個時日,才能得到的證件,而唯一僥倖而又檢到便宜的是,剛從河內南下胡志明市還不到一個月,就能夠遇上這個合法身份調整機緣,惟是說穿了,還是全賴候景用的神通廣大協助。

「用大哥!真太謝謝你了。為了我們這樁事,我知道你必定是付出了許多,我們真不知該如何回報你。」黎碧玉把身份證拿在手裡,不住前後反覆看了又看。

「好了!到今時今日為止,你們的身份證明已經完全沒有問題,從今而後可以昂首闊步,正大光明出入自如。等明天再把加入戶籍的事補辦好,我就大功告成了結一樁心事。」候景用兩手分別搭放在黎碧玉和阿雄的肩膀說。

「只可惜………」黎碧玉抬起頭來,望了候景用一眼欲言又止。

「只可惜甚麼?」候景用問。

「只可惜煥田的事還未得到終結。」黎碧玉歎了口氣。

「碧玉!妳少安無燥。這件事就包在我的身上,我一定會加緊進度尋求辦法為他平反。」

就在這時刻,門鈴聲大作。黎碧玉料是雷氏金香回來,即時走去開門。

門開處,果然看見雷氏金香頭髮有點凌亂,帶著濕漉漉的身軀站在門口。

她兩眼佈滿血絲,繃緊一張紅裡透著青白的臉,腳步有點輕浮,身子搖搖欲墜,舉起無力的腳步踏入屋內。

「金香姊!妳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外面的風雨很大,快點進來,不然的話,等下會著涼感冒的。」黎碧玉說。

雷氏金香入到屋裡站穩身子,待看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黎碧玉時,突然猛力一個巴掌『啪』的一聲,著著實實的摑在黎碧玉的臉上。

黎碧玉莫名其妙捱了這一記耳光,她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甚麼事,一時竟目定口呆站在那裡望著黎氏金香。

好一會,黎碧玉才撫摸著自己被打的半邊臉,顫聲問:「金香姊!妳……妳怎麼了?」

這時屋內眾人也給這突如其來的事故弄到有點不知所措,而第一個反應最快的人是候景用。他即時飛奔到黎碧玉的身旁,捉住黎碧玉捂在臉上的手,迅即挪開一看,五隻指印清晰地印在臉上。

候景用用手不住輕撫著黎碧玉那被摑打的半邊臉問:「碧玉!痛嗎?」

黎碧玉望了候景用和雷氏金香一眼並未答話,只是眼眶早已泛起兩道盈盈淚光。

「妳瘋了!妳怎麼可以隨便無緣無故打人?」候景用怒目睜了雷氏金香一眼說。

雷氏金香哈哈大笑說:「怎麼啦!你心痛了嗎?打到你的心肝啦?」

「甚麼心肝?妳在胡說些甚麼?」候景用有點氣,但還在強忍著。

「瘸子!這賤人連你的骨肉都有了,到了這個時候,你還不承認你和他的姦情。」

「住口。」候景用被雷氏金香一句“瘸子”氣得額現青筋大喝一聲說:「瘸子是妳叫的嗎?妳敢再喊我一聲瘸子,看我揍不揍妳。」

「叫你瘸子又怎樣?你不讓我叫,我偏要叫,瘸子!瘸子!」雷氏金香也不甘示弱大聲回應。

「媽的!妳這賤人!」候景用說罷,即時“啪”的一聲,重重的給了雷氏金香一記耳光。

「你……你……打我。你這忘恩負義的巴竇,當日要不是我為你說項,你還有命在這裡耀武揚威。早知如此,那個時候我就應該讓他們送你上鬼門關去。」雷氏金香一手捂著被摑的臉頰,一手指著候景用咬牙切齒地說。

黎碧玉見情況愈鬧愈僵,她趕忙站到雷氏金香和候景用的中間,而這時的阿雄和雪華也上來幫忙勸架。

「金香姊!妳且息怒,請不要亂猜。我不是已經告訴過妳,我這個肚子是在鸚鵡嘴,讓那個反動地下基地的禽獸司令姦污而成孕的嗎。」黎碧玉說時,伸出手來執著雷氏金香的手。

「我才不相信妳這一連串鬼話。」雷氏金香憤然甩開黎碧玉執著她的手說:「好!妳說妳這胎兒與他無關,妳可敢和他去做一個遺傳基因測試來證明妳的清白?」

「金香姊!妳放心好了。為了用大哥和我的清白,等再過一兩天,我就會到產婦科去做這個測試證明。」黎碧玉點頭答應著。

「簡直是無理取鬧。碧玉!不要理她這個瘋婦。」候景用一把將黎碧玉拉站到自己的身旁來。

「我是瘋婦。好!我成全你們,我走。」雷氏金香說完,打散著頭髮奪門而出。

「金香姊!……」黎碧玉想阻止已來不及,立即轉頭望向阿雄說:「阿雄!外面風緊雨急,你快點出去幫忙勸金香姊回來吧。」

阿雄聞言,正想邁步走出門時,候景用猛然喝止:「不要追,讓她去,談我們的正事要緊。」

聽候景用如此一說,阿雄便把已邁出的一步給退縮了回來,紋風不動的站在那裡。

「你們通通都給我好好坐下來,我有話要跟你們說。」候景用用一種命令的口吻說:「雖知道,當初是因為你們的身份有問題,所以我才讓你們寄居住在我的家裡。而現在你們這個問題已經獲得解決,我已為你們計劃好,同時我也幫你們找到一處居所,好讓你們去另立戶籍,那以後你們就可以享有一片屬於你們自己的自由活動空間。至於金香的事,我自會有主張,你們不用擔心。」

「用大哥!你為我們兩家人做了這許多事,我真怕我們報答不了你。」黎碧玉不禁有點唏噓。

「碧玉!用大哥我要告訴妳的,還是同樣一句老話:“小事而已”。你們想報答我,日後機會多的是。」候景用搖搖手說。

「鈴……鈴……」一陣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雪華站起來想去接聽。候景用即時阻止說道:「雪華姑娘!讓我來。」

「喂!是候大校嗎?」一個男人聲音從電話筒裡傳了過來。

「我正是候景用,請問你是………」

「大校!你真聽不出我的聲音來嗎?我是文山哪。」

「哦。文山!原來是你。我真認不出你的聲音來了,有事嗎?」

「當然有事我才找你。你可知道,大校夫人冒著風雨,哭哭啼啼跑來找我,現在她就住在我的家裡。

「甚麼?這個賤人,她竟然跑去打擾你。」候景用有點不悅。

「大校!正所謂:夫妻間“床頭打架床尾好”,大家相互忍讓一下不就沒事了嗎。更何況,還有幾天就是我們越南新年了,一個家最要緊的是能夠齊齊整整,平平安安,有一個完整的家比較好一點。」

「這個我當然知道,可是她也實在太過份了。」

「她有把你們之間的一切情形告訴了我。我已經有勸她,那只不過是一場誤會而已。我已經徵求過我太太的意見,她說,不如就讓她在我們家暫時住上幾天,然後再送她回去。」

「文山!真誇你夫婦為我設想得到。唔!……」候景用想了一想又說:「那樣也好,之前我還擔心她的安全,現在知道她在你的家裡,那我可就放心了。只是打擾你們夫婦,實在不好意思。」

「大校!你我始終都算得上是好朋友,何需客氣。」

「好的。謝謝你!文山!再見。」

候景用把電話掛斷後,就又回來對阿雄和黎碧玉等人講話,吩咐他們關於搬離及善後的事宜。最後,他還告訴他們說,他後天要到外地公幹幾天,要到除夕的前一天才回來。

「用大哥!你要到那裡公幹?」好奇的黎碧玉問。

候景用望了黎碧玉一眼先是一笑,繼之一臉嚴肅的說:「不要問,這是軍機大事,天機不可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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