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情緣

 

常言道:「無仇不成父子」?這只不過是俗人「自圓其說」罷了!依在下之見解則有以下兩點:其一,前世賜予你恩典,今生要你償還。其二,或許前世有冤仇,今生來討債?試問又有誰人能知道前世因今世果呢?

 

父親在我心目中永遠是「屹立不倒」的巨人,遇上什麼困難都會從容面對,想方法設法去解決,從不退縮及氣餒。父親大半生投身於報業,敬業樂群勤勞工作養妻活兒,老父一直以來都是家庭經濟支柱。回憶當年我們一家四口生活過得非常寬裕,以致後來多了數位弟弟,生活有感捉襟見肘,父親要工作至晚上十時才能回家。原來父親比常人要多做一份工作,以增加收入,這是後來自己投身於報社才明白個中緣由。

 

在我記憶成長當中最大之喜悅,就是收到第一份心愛禮物。那年剛滿十三歲,父親送給一只瑞士品牌(TENDA)手錶,當時的反應就是喜歡若狂,感恩圓我夢寐以求之心願。上世紀七十年代初日本製造的紅白雙色手電筒,不需用乾電池,而是充電式。那些年在南越時常無故斷電,手電筒可以派上用場,感到無比自豪,這是父親送給我的第二份禮物。長大後才明白,老父平常節衣縮食才有多餘錢買東西送給子女,可謂「父愛如山」呀!

 

父親為人忠誠且平易近人,尤其是樂於助人,所以良友知己眾多,同時亦有一些損友心存欺騙,欠債不還錢,明知是騙子,但父親還編出一個借口來替他說話,他還不了錢,可能有苦衷,還是算了罷!照我所知,有很多立心不良之朋友欠老父金錢!到最後都是不了了之!

 

在十六歲上高中一時,因學業程度跟不上只好輟學,父親想辦法籌備一大筆錢,替我弄得一張小三歲的身份證,還想法子安排到報館工作,等待十八歲到達兵役年齡時,亦有藏身之所!終於在十六歲那年進入報社先學習排字,經歷大半年操練熟絡,才正式加入工作行列,大約在報界工作了三年,直至南越政權易幟被封閉。

 

期間老父亦曾托人探路,安排藏匿於貨輪偷渡到香港。當時的價格分為很多等級別,太高的我們負擔不起,只好選擇最平宜的都要三十萬越幣(折合二萬美金),可惜最終沒有成行!事因政府已搗毀一個龐大販運人蛇集團,拘捕二百多年青華人,年齡介乎十三至十六歲之間,當年華人社區轟動一時。

 

    南越易幟後,十數間華文報館被封,僅存老父工作的報社(前身為「成功日報」,後改為「解放日報」)復刊,父親留任直至移民澳洲。當時的生活環境相當艱苦,物資貧乏短缺,父親工資只够養活自己,我們有勞動力的亦難找到工作,老父為了增加收入,在工餘後拿著一百份報紙,騎著脚踏車挨家挨戶派送,從來沒有埋怨半句!眼看老父不辭勞累為養家,作為兒子的我,沒有出手相助,只因為了工作到很晚才回家,終究愛莫能助心感有愧!

 

父親移民來澳洲時已到了花甲之年,正好代為接送孩子上學,好等我夫婦倆安心工作。如今雖然已各自成家立業,但對爺爺照顧之情,各位兒子亦懂得感恩而感到無比欣慰!

 

老父在二年多前仍然非常健康,在一次的摔倒暈厥,足足昏迷超過一星期。慶幸醫師盡力搶救,才能活存到今天,我亦盡了身為兒子的責任,照顧雙親的一切起居飲食,惟獨在去年老父雙腳乏力,自知長此下去很難照料周全,只好安排父親入住老人院,母親亦在三個月後跟隨父親進入安老院一齊生活。

 

本來一切安排妥當,可以暫時減輕點壓力,沒想到母親的不小心摔倒,前後不到一個月便辭世,剩下父親孤苦伶仃,雙親一向感情深厚,怕老父受不了打擊,為今之計只有設計一個善意的「謊言大話」!假說母親已回越南長住不回,起初還常常提及問好,時間久而久之便會忘記。只因父親的記憶日漸退步,很多至親已忘記,對於老父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回想這樣瞞騙老父是「大逆不道」!但經過深思熟慮,這樣做法亦非常恰當。但始終有人認同,亦有多方指責謂:「何等殘忍」!無論怎麼樣,身為兒子,出發點是想老父在有生之年,能夠安享晚年,於願足矣!除每日定時向父親定省晨昏,盡量滿足其所好,只要是「問心無愧」!又何懼怕塵世間的「閒言碎語」呢?

 

              2019.11.05春末於墨爾本市

              2019.12.13披刊於《風笛詩社墨爾本專頁》第廿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