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莊石馬賞龍燈  2024.02.22

 

“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深處有人家”,學生時代每每讀杜牧的《山行》詩,眼前總是浮現出這樣一副畫面:陡峭的青石山路蜿蜒而上,雲霧縹緲處,一幢農舍若隱若現……,不由得心生嚮往。等到年歲漸長,才慢慢感受到詩情畫意的背後所隱藏的艱辛與無奈。

 

記得第一次去石馬村是在二○○五年六月,我剛調到龍淵街道。那時石馬的康莊工程正在施工中,我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什麼是行路難。人說山路十八彎,石馬的路又豈止這個數,車行途中,同事熱情地向我介紹石馬的概況,初始我還能接腔幾句,很快就沒了聲息,胃裡早已翻江倒海,噁心欲嘔,於是顧不得他們見笑,連忙讓司機停車。下了車,習習山風撲面而來,我貪婪地呼吸著山間清新的空氣,漸漸緩過神來。抬眼看路的一側,全是懸崖峭壁,如果稍有不慎,便會摔個粉身碎骨,於是戰戰兢兢,急忙將目光收回。

 

一番折騰之後,我們來到了石馬村。石馬村位於海拔六百餘米的半山坡上,錯落有致的農家屋舍依山逐級而建,整個村莊屋後竹海連綿,村前溝壑險奇,四周群山環抱,村中阡陌縱橫。若是雲霧天,那景象還真與《山行》中描繪的幾無二致。我在心裡感嘆:可惜了石馬這世外桃源般的美景,可惜了石馬元宵這名聲遠揚的傳統習俗。一段坎坷崎嶇路,不知會使多少遊人望而卻步。

 

之後的日子,除非工作迫不得已,我很少去石馬,卻陸陸續續聽到石馬康莊工程的一些近況:譬如因為山體地質原因造成施工極其困難,村裡的配套資金缺口甚大,政策處理的進度不盡人意之類,可謂一波三折,街道為此沒少費苦心。當時分管這攤工作的是位女同志,她幾乎是忙得團團轉,進村入戶做群眾的思想工作,跑交通部門進行溝通協調,到工地與施工單位商討對策,常常是沒日沒夜。偶爾碰面,我和她戲言:“這班子分工還真有點問題,像我一個大老爺們,卻窩在辦公室裡寫材料,你一個女流之輩,卻風裡來雨裡去的,叫人實在於心不忍。”她倒是處之泰然,只是平靜的表情背後,卻難掩對家庭的一份歉疚:丈夫在鄉下工作,在城區小學就讀的兒子,只能經常一個人去吃速食或到鄰居家蹭飯……

 

好在一通周折後,這些問題最終迎刃而解,二○○六年初投資二百多萬元的石馬康莊公路正式開通,實現了村民祖祖輩輩期盼的心願。在正月十五這一天,來自四面八方的遊客歡聚石馬,燈海人潮使這個偏僻的小山村頓時成了歡樂的海洋,五千多人的參加人數則創下歷史之最。淳樸的石馬人更是以自己的熱情招待遠道而來的嘉賓,不論你是熟悉的還是陌生的,也不論你是走親戚還是單純來遊玩的,到了石馬就是客,無論走進哪一家,都會受到熱情款待。

 

各地媒體紛紛聚焦石馬,我負責協助麗水電視臺拍攝一檔專題節目。石馬村的鬧元宵風俗源遠流長:據記載,約七百年前,村裡遭受大旱,一位名蔣二的後生,為求龍王降雨,在村邊新嶺建起龍王廟,果真連降大雨,解除旱情,喜獲豐收;村裡有對夫妻結婚多年沒有生育,就到龍王廟求子,果然靈驗,生下一個胖小子,夫妻倆抬上一罈好酒到龍王廟謝恩。於是,每年正月十五這天,各家各戶趕龍燈,祈求風調雨順,凡上年結婚或生子的人家,都會備一罈好酒抬到龍王廟請大家共飲。久而久之,成了民間習俗,流傳至今。優美的自然景觀,獨特的風土人情,讓編導大開眼界,讚不絕口,他們選定了一戶上年生子的人家,從午後的請酒、送酒等儀式開始,來了個全程記錄,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情節。

 

夜幕降臨,石馬村迎來了燈會的高潮,龍燈隊和每戶二至四盞彩燈(規格大小一致,多為八角、六角,上寫吉話或燈謎、詩詞)在指定地點集中,接著繞村遊燈。黑夜之中,只見一條長龍在山間蜿蜒盤旋,經過哪一家門前,這家人就燃起鞭炮、煙花慶祝,朵朵絢麗的煙花在夜空中綻放,真個是“火樹銀花不夜天”,觀眾們翹首仰望,一陣陣歡呼。隊伍前行到了龍王廟,所有的彩燈都掛到燈鉤上,男女老少湧進廟中,開始分享下午抬至廟中的美酒。“搶燈嘍!”品完酒,就到了“搶”燈的環節。村民們以最快的速度將自家做的燈“搶”回家(龍泉方言“燈”諧音“丁”),村民們說,誰家先搶燈到家,誰家就人丁興旺,好運連連。

 

我們選擇的那戶人家,得了離龍王廟最近的便利,小夥子第一個將燈“搶”回家,臉上掩飾不住的興奮與自豪,而家中早已擺好果子,溫好酒,笑迎前來串門的客人。主人為我們斟上滿滿一杯米酒,我雖不擅飲,卻不好意思推辭,於是一乾而淨,主人又添上了一杯,兩杯下肚,竟有了些醉意,於是也不怕別人笑話,當場作了一首所謂的古體詩:

“石馬元宵久聞名,山勢險峻路難行。

  一朝建成康莊道,彩燈美酒醉嘉賓。”

但願編導手下留情,不要用鏡頭留下我的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