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根印

 

 

    車到錦溪,鎮裡的幾位領導便邀請到嶺根去看看,二十年前,我中專畢業時,分配的首個單位就是錦溪鎮,雖然呆的時間不長,對嶺根卻多少有些印像,道路高高低低彎彎曲曲,令人望而生畏,調離後僅僅路過幾次而已。副鎮長小包說:“那是老皇歷了,如今的嶺根已是今非昔比啰!”果然,現在的道路平坦寬暢了許多,僅過十多分鐘,一行人就到了村口。

    一座古廟赫然入目,小包介紹說這是白馬相公廟,是紀念南宋參知政事真得秀而建。相公是對丞相的尊稱,參知政事職同副相,故如此稱謂。真得秀出生龍泉,後徙浦城,相傳曾在昴山講學。廟門上兩匾額,一曰“西山”,一曰“南浦”,“西山”是真得秀的舊宅,他也因此被稱作“西山先生”,南浦”即南浦溪,源於福建浦城境內,一山一水,把真德秀的出生地與遷徙地寓於其中,別有深意。據說官方還曾單獨為其立祠,叫“真西山祠”,官方立祠,民間建廟,足見真得秀的影響之大和其受尊重的程度。真得秀是著名理學家,其主張是“收放心,養德性”,為歷代統治者所推崇。不過近八百年過去,普通百姓已無興趣去了解這些近乎枯燥的理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他們所知道的無非就是附近一帶曾住過這樣一個名人和大官,並且出於一種樸素的情感,把古廟保留了下來。倒是全國各地那些專家學者對真得秀崇敬倍至,很有些牆內開花牆外香的味道。據說村民正准備對古廟進行修繕,我隱隱有些擔心,怕到時大興土木,原有的韻味會被破壞,這樣的例子並不少見,有些古廟改建一新後,大紅大綠,很是艷麗熱鬧,卻顯得俗不可耐。我希望白馬相公廟能避免重蹈覆轍,真正做到“修舊如舊”,保持那份固有的樸實和肅穆,像一位睿智淡定的老者,靜靜述說世事滄桑。廟以人立,白馬相公廟想必也應多少浸濡些西山先生理學思想的精髓。

白馬相公廟旁邊,是一個在建的小公園,幾位工匠正以卵石鋪路,上去一看,別有風景,林木蔥郁,古樹名木隨處可見,樹齡都在幾百年以上,更令人稱奇的是其中多龍泉的市樹——紅豆樹,樹勢偉岸,直衝雲霄。據說當時評選市樹時,對紅豆樹的最後勝出,一些人持有異議,原因是紅豆樹在龍泉境內的分布並不是太廣數量也不多。我倒認為這樣的意見有些偏頗,如果單從數量而論,松樹、杉樹、毛竹等,顯然更有優勢,但這些屬於大眾樹種,各地皆是,很難代表一個地方獨有的水土。紅豆樹卻不然,聞名遐邇的龍泉寶劍劍鞘就多用花櫚木(即紅豆樹)的材心制作,看中的就是其質地堅硬,紋裡秀美,色澤褐黃,古色古香的特點。寶劍配名木,可謂珠聯璧合,無怪乎紅豆樹會受到眾多人的垂青。而錦溪與八都是龍泉紅豆樹分布最多的兩個鄉鎮,不能不說是一種幸運。此前我也到過一些所謂的農民公園,多是人工造景,雖投入大量財力,亭台樓閣,一應俱全,美則美矣,卻少了一份天然。嶺根村這個小公園的氣質是從這些紅豆樹中自然流露出來的,別的地方摹仿不來,這就是歷史的積澱與文化的底蘊,正如一個人“腹有詩書氣自華”,絕非一朝一夕就能速成。

    之後,小包帶著我們到村裡四處走走,嶺根被列入了市裡的舊村改造村,村中新房林立,道路整齊,已是舊貌換新顏。我對這些並無多大興趣,吸引我的是進村的一條水渠,穿村而過,一汪活水正潺潺流淌,水質清澈見底,一些水草輕輕搖擺。小包領我們來到前面的一個涼亭,幾位老人在安詳地休憩,亭下的渠水中游著一群彩鯉,同行的通訊員小余誇口說:“這些彩鯉還會吃瓜子呢!”,隨手扔了些瓜子下去,但不知何故,魚兒沒有湊趣,雖未睹這一奇觀,嶺根活水進村的靈動卻令我們羨慕不已。不知不覺就說到以往城區的官圳,那時的官圳比現在嶺根的水渠寬闊許多,水質更是一流,甚至可直接飲用,但之後漸漸失修,最後幾乎廢棄。前些時曾聽說官圳已經修復,我的一位同事還特意跑去看個究竟,結果大失所望,疏浚整修的僅是西街一段500多米而已,千年官圳復清流的全景怕是難以見到了。

    匆匆半天嶺根行,留給我的是不錯的印像。去年到錦溪時,鎮黨委鄭書記曾與我提及嶺根村建設的一些規劃,如今看來,大多已成為現實,這其中凝聚了很多人的心力,也有他的一份辛勞。可惜這次再去錦溪,他在麗水參加青干班培訓,沒有碰面,不免有些遺憾。鄭書記是我農校的同門師弟,為人務實低調,但看問題卻是目光獨到,很有自己的思想,這可能與他愛好讀書有關。記得他曾對我說過,工作之余,自己最大的願望便是泡上一杯好茶,獨自在陽台上靜靜地看書,但我知道這對於一個公務纏身的鄉鎮一把手而言,的確是一種奢求。我欣賞的是他這種淡泊的心態:為官勤政為民,為人飽讀詩書,也許身在“西山先生”廟宇所在地的他,已熟諳先生學說之妙。

 

                                2010.10.27寄自浙江